些年……是被鬼差捉去了么!
恰恰此时,窝在西间看书的崔仲欢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放下手里的竹简,披了件破了洞的大氅,搓着手探出头去看。一出门,瞧见一个长得白嫩的姑娘,亭亭立在他垃圾堆似的院中,一双眼震惊地望了过来。
崔仲欢只觉得轰的一声,一张脸腾得又红又肿,像是被人当面甩了个耳光,耳朵里都嗡嗡发鸣起来——这姑娘好似在镇西王世子府上见过,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应该还是郑家的丫头。
他慌忙将身上大氅破洞的地方卷起来拿在手里,好像这样秋韵就看不见那破漏之处一样,脸皮抖了抖,扯出一个僵硬而尴尬的笑,丑得让秋韵都想移开眼睛:“这位姑娘是……”
若非是世子吩咐,秋韵简直就想掉头就走,不肯再在这破院子里头多待一刻!她吞了口唾沫,强压着心头的恶心,快速地说:“奴婢是镇西王世子府上的代管事,名唤秋韵,世子想请崔二爷本月十日到大慧觉寺进香,崔二爷莫要推却。”
崔仲欢浑身一凛:“进香?”
☆、43.第43章
崔家并不信佛。
实际上在燕国,大部分的汉人是信奉的还是黄老之道,清修无为,崔仲欢作为崔家嫡子,虽然现在的样子已经和崔门没什么关系了,崔氏的烙印却依然留在骨骼当中——他信奉的也是道教。
秋韵好歹是荥阳郑氏出来的侍女,对五姓之门比较了解,知道大部分的世家子不太可能信佛,自家的三娘子已经是个另类了。而这位崔二爷,瞧着他这几年的样子,一看也不是个茹素念佛的人。
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世子要请崔仲欢去大慧觉寺拜菩萨,但依然将话带到了,任务完成,她也不愿在这脏乱的崔府多待,急匆匆告了一句“告辞”,正准备走。
“姑娘留步!”崔仲欢突然道。
秋韵面色有些不耐,说:“二爷要是问我为何世子爷请你去拜菩萨,恕我也不知晓,我就是来带个话的下人。”
崔仲欢自然看出了她的轻视不屑,无奈地笑笑:“那就……多谢姑娘了。”
他知道这种出任务的下人依礼是该给点赏赐的,可是他手里头实在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从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两颗珠子来,走上前去递给秋韵,又说了一遍:“多谢姑娘。”
秋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替世子爷到崔府上来传话,是压根没想过要那什么赏赐的,这崔仲欢现在除了还姓崔以外,还剩下些什么?如今的他形销骨立,瘦得像是一具骷髅,三娘子还说他十年前是龙都多少春闺少女的梦中情人,实在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不过崔仲欢从怀里掏珠子的样子,还残存了一点崔家子的底蕴,看着到底和外头那些三教九流的醉鬼大不相同。她敛了眸,恭谨有礼地收下了,补了一句:“初十日辰时世子府会派车来接二爷。”言罢,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走了。
小童迈着两条短腿将她送出门,他也看出了,这个姑娘虽然态度略有些倨傲,但自家二爷对这个镇西王府来的婢女却是不一般,心想她背后的主子一定非常厉害,倒是机灵地脆生生道:“恭送姑娘!”
秋韵捏着那两颗珠子,却像是从什么鬼蜮之地逃往也似的,快步离开。
崔仲欢看着她的背影被崔府的破门挡住,低头叹了一口气,大氅的破洞还捏在手里,他戳了根指头进去,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圈儿。
“阿虎,家里还有绢布么?是不是要去买件成衣来穿?”
阿虎才刚刚关上门,听见崔仲欢的话,差点从台阶上一头栽下来,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爷,你说啥?”
崔仲欢抬头看了一眼阴霾的天气,捏着那大氅开线破洞的一角,叹气时呼出的水雾在他的眼前萦绕,透过水雾看过去,自己的院子真的恶心得像是阿鼻地狱一样,他也知道自己这幅尊荣估计也十分的叫人恶心,不怪那姑娘跑得那么快。
他重复了一遍:“是不是要去买件成衣?如果初十要去大慧觉寺的话。”
“爷你要出门么!”阿虎仿佛见了鬼似的,他来崔府两年了,崔仲欢出门从来都拄个烂竹竿,揣个酒壶,孤零零地去西市喝酒,喝到天黑,再孤零零地、烂醉着回来。正儿八经赴约这种事情……他从未见他做过,更别说去买成衣来穿了。
崔仲欢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了许多年的旧衣服,将身上散发着呛鼻炭火味道的大氅卷了卷,裹得更加紧了一些,说:“你去把仓库里那匹绢拿来,我到西市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成衣卖。”
阿虎打了个哆嗦,抬眼定定看向崔仲欢的眼睛,瞧见的是一派清明。他反而有些恍惚了,这么两年下来他鲜少见到自家二爷清醒的样子,他方才说的真的不是呓语?
不过二爷这两个月喝酒什么的确实少了许多……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才敢确定崔仲欢是真的要出门买衣服去,立刻飞奔着跑向仓库,将那匹堆了灰的绢布拖了出来。
那绢在仓库里也不知道多少年了,竟然运气好,没有被虫蚁咬出什么洞来,崔仲欢从墙边抄过拐棍,将那绢上下拍了拍,抖掉了灰土,夹在了咯吱窝下头,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
秋韵回到府上的时候,正好撞见刘叔也一手抱了两把香烛,另一手拎了一桶香油回来。
刘叔看见她,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秋姑娘你也回来了!”
秋韵答道:“刘叔你采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