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轿离开容府,从朱雀门入旧城,沿着御道一直往北,过州桥,到大内。大内的大门叫宣德门,却不是人人都能走的。宣德门两边又有左掖门右掖门,进去可到前朝大庆殿。到垂拱殿、文德殿几个主要前朝殿宇,皆要从这几个门进去。
净虚的轿子入左掖门,走长长的宫道到后宫,入的是一个地处西北的一座殿宇。那殿宇牌匾上挂着的,是华阳宫。
惜文去玉桃庵的时候就跟净虚说了宫里的大致情况,皇后与四妃且不必说,那都是正经娘娘,见了是要行礼的。每日间清晨要早起,去跟皇后娘娘请安,不能有一日耽搁。宫里正主是皇上,后宫的正主自然就是皇后。
净虚住在华阳宫,正殿住着胡昭仪,算是一宫之主。而余下的倾颜殿、嘉燕轩、暖妆苑、承香居、琴韵楼、彬榭轩分别住着些位分较低的,有什么婕妤、美人之类。而净虚的才人,比她们还低些。净虚的殿叫寒香殿,在华阳宫的西侧。她倒还记得苏家的姓氏,姓卫,这会儿便唤卫才人。
青菀听到这殿的名字还暗下与净虚打趣了一句,“皇上甚是宠你,这就将殿名也给赐了。寒香寺,寒香殿。”
哪知净虚却小着声儿道:“可不是为我改的,原就是那个名儿。可巧了,叫我住了进去。”
青菀咋舌,没有比这更巧的事情了。本来都脱了佛家了,这名字偏还挂着。进进出出瞧见,少不得还要生些恍惚呢。
然到了地方,入宫去到殿门前,并不能生出恍惚来。到底这是宫里,寒香寺是城外寺庙,没有一点相似的痕迹。这里的屋宇都精致些,春有春景,秋有秋貌,无一个时节是无色的。内外都有人打理,想荒置也不能够。
青菀敛着神色扶净虚下轿子,又虚扶着她进殿。那抬轿的太监撤了去,后面跟着惜文姑姑和两个小宫女,再有两名太监,就没有别的人了。一行七个人,到达殿内都无人说话。还是那惜文姑姑领了头,带着净虚往各处瞧瞧,说:“都是新摆置的,不知娘娘喜欢不喜欢。”
净虚只稍看看,并不做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回她的话,“住着舒适就成了,没有喜欢不喜欢的。咱得一分一毫,都是皇上的赏赐,唯有感念罢了。”
惜文姑姑听她说话有礼,不畏手畏脚,语气不急不缓,大是有样范的,对她自然高看一眼,说:“娘娘说得是。”说罢又问:“娘娘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若是没有,您请先歇会子,待会儿要各处走走去。既来了宫里,总要熟络熟络。”
净虚知道她说的是要去给别的娘娘请安的事情,自然应下。先将她们打发出去,只留了青菀在殿里,拉着一道儿往炕上坐着去。
☆、41|华阳宫02
净虚刚进宫,就能得这么些下人服侍,待遇已是算不得差。然她是个不易与人亲近的,拿那些个宫女太监自不贴心。这也是她使尽百样法子把青菀一起叫进宫里来的原因,有个靠头,在这女人是非多的地方,心里能得些踏实。她也算明白人,皇上的宠爱都是一时的,那阵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撂开了手,不能长长久久给她做个靠山。
而这番已经进了宫,实实在在走到了皇城大内后宫里,青菀便也没了旁的心思。她坐在炕上陪净虚说话,说些往后该如何行事此类的话题。到底两个都没在这深宫里过活过,究竟不知会遇到些什么事,不过抱着小心行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罢了。
在寒香殿歇一阵,到了晌午,那惜文姑姑又领着两个小宫女给送来午膳。到了桌边摆下,余下服侍净虚吃饭的,那就是青菀的活。她是贴身随侍的,在净虚面前自然比那惜文姑姑还得脸些。之于两个小宫女,更是不能比。
青菀呢,早在心里下了决定跟着净虚进宫开始,就做好了要做个宫女的准备。好在以前也服侍过净虚,所有事情做起来也都得心应手。眼下净虚又与她暗下里不生计较,许多事情能分派也就分派了出去。不能分派的,关上门两人一块儿张罗,也累不着她。
到了下晌,青菀又跟着净虚并那惜文姑姑到正殿胡昭仪那里请安。入了正殿,便瞧见许多嫔妃在殿里坐着。炕上首坐着的大约就是胡昭仪,那下头几把交椅上挨着坐的,是哪一个便不得知了。青菀身份低微,也不必跟这些人纠缠,只跟着净虚行礼道安,便没了别的事。
大约这宫里的女人都清闲透了,时间多得使不完,才要这样的热闹也扎堆凑。不过是宫里来了个才人,分位也不多高。要说哪里特别些,也就是入宫前的身份了,偏就都来瞧她。那胡昭仪叫她坐下了,便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如探根探底。好在净虚稳得住,句句话都答得适宜。
青菀在她身后站着,伺候她吃茶吃糕点,敛神并不出声。这里没她说话的地方,站成一个木头桩子最是适宜。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逢源这个殷勤那个,谁也不能得罪了去。那出嘴的话都要拿捏好了说,不能叫人揪着话头就捏出把柄来了。净虚没有逢源的本事,便巧借原本是佛门弟子的身份,委婉推掉许多问话,倒也得体。
青菀得做一个看客的身份,却无心瞧这戏码。各嫔妃间说的什么,她大约听听也就知道了。要么是说净虚熟悉的,佛法典籍之流,要么就是拿着好心给净虚说些宫里的事情。说近来宫里最为得宠的是哪一个,那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有不识趣嘴巴没把门的,问净虚怎么得的皇上宠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