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有一天,当时良年华渐长的某一日,他会忽然醒悟,其实最终适合与他相守一生的正是他此刻满心厌烦却又不得不娶的燕婉,而并非如烟花般艳烈璀璨的coco。但这只是一个飘渺的可能。可是我希望时良幸福。无论时良成为什么样子,面目全非也好,千夫所指也罢,可他始终都是时良,是我记忆中那个芝兰玉树,意气风发的温暖少年。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闲逛着,眼见月已中天。不知不觉,我竟来到了李兆麟将军的墓冢之前。兆麟公园其实就是为了纪念这位英年早逝的抗日英雄而修建并且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兆麟将军牺牲的时候很年轻,只有三十五岁。看着面前高大的纪念碑,我的心中一片肃然。有风吹过,我忽然觉得有些冷。哈尔滨五月初的天气其实还是很冷的,不像北京,这样的季节已经暖和的可以穿裙子。心里没有来由的有些难受,不知为什么,我竟有些想苏佳明了,还有时良。
手机再一次尖锐的响起,打断了我突如其来多愁善感的思绪。竟然是时良。
“喂,良良?”电话接通,旧时的昵称宣之于口,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嗯,是我。”时良的柔和的音色隔着将近两千公里的距离传入我的耳中,格外温柔。“coco告诉我,你回哈尔滨了。”
我脑中一个闷雷轰然炸开,我来哈尔滨参加小瑞婚礼,coco是知道的,千算万算竟忘了提醒coco,让她别跟时良说。现在她一定已经嘴快告诉了时良。
“我——”我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向时良解释。
“没有关系的。”时良的声音很平静,语气丝毫没有起伏“即使coco不说,我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时良,你——”我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知道现在有一些人看不惯我,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好。”时良很匆忙的打断我,像是对我,更像是对自己说“只要我能得到我想要的就好。其它的我都不在乎!”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只要你开心就好。”我说这句话时是真心的。
“溪,还好你在,你一直都在。”时良的声音有种异样的温柔,我忽然好想在这样的声音里睡去。
“我在。我一直都在。”也许只有在这样深沉的夜色里,我才不必那样深的掩藏着自己在白日里见不得光亮的那颗真心。
“你会一直陪着我。”时良的语气是一种我并不熟悉的软弱。
“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笃定。
电话那边的人忽然沉默了。这样安静的气氛里,我只听到了他呼息的气流声。
“你在哪里?”过了一会儿,我决定打破这有些过分的安静。“coco告诉我,你今天晚上和燕婉的父母吃饭,已经吃完了吗?”
“吃完了。”时良的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她父母对我不满意。”他叹息“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使她的父母满意。”
“良良——”我轻声唤他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燕婉怎么说?”
“她还以为她爸妈挺喜欢我呢。”时良冷笑了一声“她的那份情商,低的也是够了!”
“情商不低怎么能被你这么忽悠都没有察觉?”我轻笑。
“不满意正好。”时良的声音有些赌气“我正好有理由跟那个女人分手。”
“你要想好了,不要赌气。”我的语速很慢。
很安静。
“你现在在哪里?”我又问了一遍。
“你家。”时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不在,coco今晚一个人,我想陪陪她。”
“好。”我的声音好像在笑,心里却不自觉的有些难受。
“本来想带coco直接去我那,可是燕婉明天要过去,她很敏感——”时良试图向我解释着什么。
“良良,只要你开心就好。”我柔声打断他“只要你好,你做什么都好。”
“溪。”时良的声音真好听。他这样温柔的叫我的名字。“你在哪里?”
“兆麟公园。”我叹息“下午去卡其鱼见了小平。
“很晚了,回酒店吧。”时良沉默了几秒钟,叮嘱我“哈尔滨这个时候应该还是有些冷的,你又是最不爱穿厚外套的,别在外面逛了,小心着凉。”
“好。”我随口应着。我确实有些累了。
挂上电话,发现燕婉更新了一条朋友圈的状态:四个人的晚餐,简单的小确幸。下面配了一张今天晚餐时的照片。我深深的叹了口气。也许,能够这样无知无觉的幸福着人才是最幸运的。
夜色四合。
☆、第十章
这一年的五一假期结束在了我的一片浑浑噩噩里。时良的婚礼定在九月中,算算日子,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个月的时间让我攒份子了。设计师这个行业其实很多时候只是听起来光鲜靓丽,实际收入其实远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尽如人意。对于钱,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计划性,多有就多花,少有就少花,没有就不花——这是我一贯的态度。可是时良大婚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总不能像对待其他人结婚那样敷衍个一千八百的了事儿,于是生平第一次,我开始为钱发愁。于是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潦草度日,得加把劲儿把手里的几个珠宝设计的私活赶出来。可灵感这个东西是很奇怪的,我越是着急就越是什么都做不出来。眼瞅着干耗了大半天,绘图软件里依然是上午打开时空白的状态。我沮丧的关上电脑,索性让自己继续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