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连岳口沫横飞道:“他就让我在此处挖了一个三尺深的坑,随后将四周用同等深度的壕沟圈起。挖坑的时候他不知去了哪儿,等他回来,差不多将将完成。遂叫我与小翠去草丛那边猛跳,你猜怎么的?原来这壕沟圈起的地方竟然有个兔子洞,这些小东西在地下听见响动吓得四处乱串,估计其他洞口早已被他封死,没一会儿便乖乖排着队往这坑里跳,有些则掉进壕沟里。如此这般换了几处地方,结果想必你已经自己亲眼见到了。这里近百只兔子,只只几乎完好无损。鲜有受伤。”
连岳说这话时,沈画见到柴骏在他身后傲然负手站着,面色相当平静,颇有几分荣辱不惊的淡泊味道,好似这事他早预见到了,又好似在等着她承认失败。
沈画的确挺失败的。明知此人博览群书,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定然也读过一些杂记之类的书籍,应该想到他或许对这些动物的生活习性有些了解。加上这是猎场,想必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哪里有些什么动物,他能不了如指掌?
深深吸上一口凉气,沈画低下头走到柴骏面前泰然道:“我输了。心服口服。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良久没听见动静,她偷偷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深邃的凤眼。眸光不似平素冰凉,仿佛有什么情愫在其中流转。那张极为好看,却丝毫没有表情的俊脸也因这眸光多了几分柔和。
且柔和得恰到好处,既令人惊艳,又不觉刺眼,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笃然。
小心肝忽的不小心漏掉一拍,沈画竟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沉缓艰难。
柴骏似乎掐准时机往前迈上半步,与她交颈耳语:“亲我。当然,不是眼下。”
沈画倏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热,尽管这招式对她而言算是司空见惯,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且对象还是这么个看似无所不能的人,依旧莫名其妙被他触到了心里的那丝柔软。听见身后传来连岳放肆的笑声,差点儿没直接一脚给他踹过去。
柴骏这么努力,竟然只是为了求得她一个主动的亲亲!
深深吸了几口气,沈画微扬起头,正好他也重新站直了身子,一下子又正经得很,低头将她凝住,似乎正在等她答案。
“好!找个时间。”沈画斩钉截铁道。
愿赌便要服输,这点美色她沈画尚输得起。再说他也没说亲哪里,估计脸也行,她完全可以当是礼节性问好。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有那么一点羞涩,有那么一点……
心动!
柴骏眼里泛起一丝满足的笑意,似乎好奇地问:“若我输了,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这事沈画还真没想过,只不过是想先赢了再说,慢慢考虑不迟。
许是没等到她答案,柴骏又微不可见一笑,这笑却略微带了一丝戏谑,“本侯倒是有个好提议。你可以让我以身相许。”
“你……”沈画对他的厚颜无耻极度无语,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性。那晚醉酒果然已充分暴露了他的真实一面--闷骚!
“去挑几只自己喜欢的。余下的放了。”
“什么?”沈画尚未回过神就听见这么一句。就这么放了?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才弄来近百只兔子,居然让她随便挑几只便将所有兔子放了?
需知道他捉来的兔子加上她猎的那些猎物,今日要胜其他两队人马,应该绰绰有余。沈画有点儿舍不得。
但舍不得归舍不得,却令她想通一件事,今日他下的恐怕是一局臣子棋。
沈画虽棋术不及柴骏精湛,甚至连上辈子精通的五子棋都在他手中栽过无数次,却听说过这样一件事。但凡臣子与皇帝对弈,即便这臣子棋艺已精湛到某种境界,也赢不得天子,若遇上个小肚鸡肠的,或是记仇的,亦或人家当日心情不佳的,那可是要杀头的。
而燕谨虽非天子,却是储君,他日必定会登基称帝。此时留些颜面给他,将来二人也好相见一些。
沈画体谅道:“还是小侯爷思虑周全,的确应该收敛下锋芒,不宜争强好胜。”
柴骏声色不动,将她看上一眼,似乎不愿苟同,“非也。兔子,本侯捉给你的。”
沈画微微一滞,这才想起朱林之前说过的话,弄明白他真正的意图。其实他压根儿没将燕谨这储君放在眼里,只不过这许多兔子若带回去,谁的功劳一目了然,难免燕婷见了会死缠烂打,向他讨上几只。若不给,显得他小家子气,但若给了,又会让人家心存侥幸。
良苦的用心啊!
若只有她带上几只,兴许人家会觉得是她自己猎来的,鉴于燕婷对她的敌意是断断不会向情敌伸手讨要的,也不会给人家留下什么念想。
沈画长叹,果真还是对他不太了解。仅仅为了这个原因,他便可以丝毫不在意地将自己一个时辰的努力随手化为无形。只需赢了她,践踏完,就已心满意足了。
这是何等的豁达?何等的胸襟?何等的用情专一?
不过这么多的兔子,沈画的确养不起,即便养得起,那处小小的别院也容它们不下,想来日后也很辛苦。她一左都督府千金做得好好的,何苦让自己沦为养兔专业户?
唯有认真挑了几只,让朱林帮忙腾出一个较小的笼子,装在里面带回去。隧又肉痛地看着这些小东西一蹦一跳地四散开去。
沈画怀着一颗无比慈悲的心,告诉自己,放生其实是种功德,有助于延年益寿。只是这功德积得她不怎么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