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玉洁郡主进钱府,面对的几乎是全新的下人,他们不懂规矩还有情可原,这一回,新夫人要是看到萧府的下人没有规矩,她会怎么看文瑾?
文瑾能吃得了苦,却受不了人鄙视。
再说,萧府的下人不像样子,新人会不会因此瞧不起萧逸呢?或许,萧逸是文瑾这个身子的亲生父亲,和他相处,血缘的维系,容易使人产生孺慕之情,也或许,萧逸对文瑾的宠爱,令她感动,文瑾下意识想要维护他的利益、他的威信。
文瑾不愿意爹爹的新夫人,因为家里的下人没有规矩而瞧不起他、轻视他,她也不愿意让后母瞧不起自己,看扁了自己。
宗人府来的人,一点也没感觉到萧府下人的变化,或许,他们感觉到了,觉得萧府下人更好拿捏了,便继续在萧府耀武扬威,尤其是有个王嬷嬷,狗仗人势,萧府上下的人指挥得团团转。这人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什么都得按她的办法来,比如帐子前面挂个装饰的绸子花,绳结都要按她的习惯,从左往右绑,反了,则劈头盖脸一通骂。春明和夏阳也不吭声,乖乖低头干活,王嬷嬷得意起来,搬了个太师椅,坐在院子的阴凉处,一手端个茶杯,小口小口地呷着。
春明手上的活儿告一段落,瞅准机会,满脸堆笑地走了上前去:“嬷嬷,你是宫里的老人儿,小的有不明白,能请教请教不?”
好为人师的人很多,越是爱瞎指挥的,越是爱显摆,这王嬷嬷果然被春明这个马屁拍得舒服,忍不住满脸堆笑,十分得意地道:“有什么问题,说吧。”她最后两个字,还慢悠悠拖着长音,夏阳和几个丫鬟都围上来,做出洗耳恭听状。
只听春明道:“嬷嬷,小的想问问,做奴婢的根本是什么”
“你连这个都不懂,怎么伺候主子的?做奴婢,首先,得敬着主子,告诉你们,是心里敬重,而不是表面现象。要永远记着自己是个奴婢,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哦,那,主子不在跟前,是不可以偷偷坐下歇会儿的吧?”
“那当然!”王嬷嬷大手一挥,“你们都围着我做什么都干活去!”
“是!嬷嬷。”春明和夏阳十分恭谨地回答了一声,转过身,还念念叨叨的:“要永远记得自己是个奴婢,切不可有丝毫的狂傲和懈怠。”
王嬷嬷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瞪着眼睛,监视萧府的下人干活,但不知怎么回事,在她面前忙碌的人,都念念叨叨地重复着那句话:“要永远记得自己是个奴婢……”“主子不在跟前,是不可以偷偷坐下歇会儿的。”……
王嬷嬷越听,越觉得这些话刺耳,她很想发火,但却无话可说,只觉得自己身下椅子上,似乎长满了荆棘,刺得她实在没法继续坐下去。
再看萧府的下人,一个个投过来鄙夷的眼光,王嬷嬷终于知道上当了,她虽然是宗人府的,但却仅仅是伺候皇戚的一个奴才而已,在萧府,自认比人高一截,也仅仅是比下人们高一截,而不是比萧府的主子。
反正,她就是一个下人,宗人府的主子不在跟前,她也不可以坐下偷懒。
“自己为何这么嘴贱,要说那些话呢?”王嬷嬷恨不能拍自己一个嘴巴,不得不站起来,加入到干活人的行列里,有事可做,她的眼睛就没法盯着别人,嘴里教训别人的话,就少多了。
下午,春明和夏阳指挥几个家人,给新房外面的院子里,摆了一对盆栽的荷花。
“喂,谁让你们擅自做主,放这些东西的”一个宗人府派来的太监孙公公,不耐烦地指着夏阳,“哪里搬来的,送回哪里去。”
“孙公公,这里并不宴客的,不会碍事。”
“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搬走。”孙公公不耐烦了。
“是大小姐让送来的。”
孙公公很不高兴地瞪了一眼:“你们大小姐才多还不赶紧搬走!”
春明和夏阳根本不为所动。四个抬大花盆的人累得够呛,好容易才从花园走到这儿,当然不愿意再搬回去,便磨叽着不肯动。
孙公公一甩拂尘,便朝最近的那个仆人抽过去:“反了你了,还不快点搬走。”
“孙公公且慢!”文瑾刚好走来,“孙公公,这是我让放的。”
孙公公和其他几个太监嬷嬷,都是是宗人府的下人,平时见了王公贵族,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这回来到萧府,就是看萧逸是个不受重视的降将,文瑾和萧瑜琛又是才从乡下来的,什么也不懂,才渐渐张狂起来,文瑾的话,竟然让他感觉不舒服了。
“大小姐,水性属阴,主院里放这个,对主子不利的。”
“孙公公,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父亲命里缺水,他住的宅子和院子,都得布水才能阴阳平衡,听闻新夫人的命格,也是有水则旺的。”
孙公公辩不过文瑾,却又不甘心,站在那里脸色铁青,文瑾理也不理,只管让人把大花盆摆好,然后才扭头问:“孙公公,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姓孙的气哼哼地说了一句,拂尘一甩,掉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