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古人诚不我欺,平安家书,岂止万金能换来?
钱先诚告诉文瑾:“你二伯母看到这信,哭得一塌糊涂,眼睛肿了两天都下不去。”
韦氏白了男人一眼:“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眼睛红得和兔子一般。”
两人似乎觉得在小辈面前斗嘴,有**份,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文瑾却捧着信,看得泪水涟涟。
路灿和文翰到达中江,原来的知府已经被淹死了。
粮库没有一粒粮,银库没有一文钱,账面上,却是银满仓粮满囤,路灿都傻眼了,这拿什么救济百姓?
原知府已死,同知病危,连和他们交接的人都没有,路灿只好请当地士绅来做见证,连夜写了折子,让人速速上报朝廷。
皇上这个时候才给户部下令,急调钱粮给中江府。
路灿在府衙急得直转圈儿,若是坐等朝廷的钱粮,中江还不饿殍遍地?老百姓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怎么办?
他和文翰、以及师爷张明吉面面相觑。
最后,文翰咬咬牙:“借吧,向大户人家先借一些,等朝廷粮食来了,再奉还。”
中江是个富裕的地方,有几个大户人家,良田数万亩,院墙修得和城墙差不多,宅基地都比地面高四、五尺,家里随时囤积数万斤,甚至十万斤都有,洪灾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但这借粮之路,却分外艰难,路灿一家一家去拜访,有人根本就不给面子,一粒粮食也不出,有人好歹出了几千斤,让他在州府、县城设粥棚。
十五家大户,出了六万斤粮食,把文翰气得,直骂这些人为富不仁。
路灿也是怒火中烧,这么点儿粮,还不够灾民一天吃的。
随着对中江的了解,他们竟然发现,这场水灾,不是天灾,竟然是一场**。
朝廷给了大笔银子修河堤,路灿和文翰却找不到修建的堤坝在哪儿。
老百姓根本不知道朝廷让他们修防护堤的事儿。
“你们没有服劳役?”
“服了,也筑了堤坝,把江水引上来,淹滩涂造田,那里盐碱太重,江水冲过,地就能种了。”
官府留下的账册,路灿和文翰看到,去年围湖造田多达五万多亩,却只收到不足三万两银子的卖地款。只因为这些地,当时都是荒田,根本就不值钱,那些豪绅拿到地契,知府这才调了大量民夫,筑坝围水,利用江水冲走盐碱。
朝廷出钱,百姓出力,好过了买地的豪绅。
文翰和路灿闻之心惊,若把实情报给朝廷,牵扯的官员不下十个。
中江这些豪绅,对子弟教育十分重视,他们集家族之力,供养有天分的男孩读书,中了进士走上仕途,这些官员又利用手里的权利反哺家族,逼迫当地官府为他们服务。
难怪皇上从梁中省调官员过来,中江作为巨荣朝最富裕的地方,地方官却更换十分频繁,那些不听豪绅话的,都被弹劾下来了,听话的,看到自己实在控制不了局势,都混上三年,托门路调任其他地方。
路灿就这么两眼一抹黑,带着文翰和张明吉,贸贸然的跑到这块充满危险的地方。
现在,路灿连给朝廷说实话的机会都没有。
中江的十个有影响的官员,最大的官儿,是内阁大臣冉忠建。
其余的,虽然不在京城,但他们的亲戚,却在京城做着大官,有吏部的,还有刑部的。文翰想给朝廷上个折子说明实际情况,恐怕皇上还没看到呢,自己的小命都玩完了。
中江的前任知府,恐怕就是自杀的,不然,也得给中江的大户做替罪羊,被朝廷抄家流放,还会牵累家人,不如他一人死,一了百了。
文翰和路灿,弄清了自己面对的严酷现实,两人简直想弃官逃走了,哪怕今后,当一辈子普通百姓,也好过把命留在这里。
但,两人冲动的行为还没实施,就让另外一帮人给阻止了----他们遇到了山贼!一群走投无路、被饥饿折磨地不得不铤而走险的灾民。
灾民恨透了官府,幸好他俩一身商人打扮,才没有被当场打死。他们身上没有多少钱,劫道的不知该该怎么办了,这些人,还不是杀人如麻的惯犯,手上都还没沾过血。
“我俩家里还有点银子,不若,你们把我们关起来,拿着信去家里取钱吧。”路灿道,他实在发愁,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想逃避了----万一发生大批灾民死亡的惨剧,他好有个借口----自己在微服私访时,被土匪劫持了。
绑匪傻眼了,没见过肉票教他们如何索赎身银的,有心依言让他俩写封信,却找不到纸笔,只好先关起来。
晚上,看守听到他俩小声的说话:“你说,中江的人可怎么活?朝廷的救济还在天边呢。”
“唉,只有指望那些大户了。”
“说这话也太天真了,听说知府管他们借粮,只借到六万斤,在受灾的四个县城舍粥,还不够两天吃的。”
“那是灾民不在县城,若不然,一天也不够吃。”
“那些大户好狠,他们就不怕灾民急了,去他们家抢吗?”
“他们墙高院大,又有护院把守,怎么抢得出来?连门也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