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重光没有看他,眼睛盯着远处的树木出神,歌仙停顿了片刻,叹口气,抱着那堆衣物慢慢走开。
他走后没多久,一个轻盈的近乎无声的脚步落在源重光身后,然后是短刀低低的询问:“您……真的这么决定了吗?”
源重光还是没有出声,那个声音有点急切:“就算付出什么代价都不后悔吗?”
源重光终于有了反应,他诧异地瞅了来人一眼,忍不住笑了:“比如?”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已经生活了太久太久的时间,什么都见过,什么都感受过,作为一个正常人,他的生命已经达到了无法想象的圆满,最后剩下的只有这残缺且充满恶意的灵魂。
还有什么,是他不能为了最后甘甜美好的复仇所付出的呢?
黑发紫眸的少年在他身边跪坐下来,想了一会儿:“假如……假如您的那个——那个药研藤四郎还在——假如要付出他的生命呢?”
源重光难得没有立即作答,他也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看着天边将落的夕阳回答:“虽然很不舍得,但我会尽力避免。”
他的回答很委婉,也透露出了他近乎冷酷的决心。
药研低声重复了一遍:“很不舍得?您会不舍得吗?”
源重光用绘扇轻轻敲敲额头,有点无奈:“啊,毕竟药研真的很好啊。”
他看向身边的药研,眼神很温和,好像在透过他看其他的什么人。
药研听他说着话,心里慢慢平静下来,他知道审神者口中的药研根本不是他,但他还是会为了这个名字从这个男人嘴里吐露出来而开心,为了他的赞美而欣喜。
真是狼狈啊……
药研在心里苦笑,嘲笑着自己。
“如果您有这样的决心的话,那么我愿意为您带路。”药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但是,其他的同伴,就不用参与进来了吧。”
源重光用手指摩挲着扇面,声音轻软:“可是不够啊,据说想要定位时政的锚点并且无阻碍地进入时政,需要大量付丧神的神气,你一个不够啊。”
药研看着这个笑容温柔的男人,心底一阵发冷,所以……所以他是知道的吧,想要进入其中需要付出什么,所以他专注于收集刀剑,还对他们这么好……
药研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愕然又意料之中地发现,就算是这样,他居然还是不能升起对审神者的厌恶之情。
毕竟这样利用人类的事情,他们也不是没做过,而且一直在做,想要愤怒,都显得没有立场。
药研整理好思绪,丢下这些东西,冷静的回答:“够的,您来我们本丸的时间太短了,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事实上,有一些事情,连本丸的付丧神们都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我是从这个本丸成立开始,就存在至今的少数付丧神之一,由于曾经作为第一任审神者的助手,我对于神明的本质有很深的了解,这些我从没有告诉过别人。”
“这个本丸的付丧神,全都是刀剑的本灵。”
源重光摩挲扇面的手指停住了。
“本丸的锻刀机制被时政修改过,每一振刀剑碎刀后,锻造出来的新刀都会是原来的这个个体,区别只是过去记忆的消失。甚至连碎刀这件事,都只不过是一种伤害上的模拟,不然的话,其他本丸的刀剑早就不存在了。”
“而随着碎刀次数的增加,时政对于抹去神明记忆的手段开始失效,所以原本不应该具有前几任审神者记忆的刀剑,从大太刀开始,慢慢恢复了以往的记忆,您现在看到的,除了个体比较薄弱的短刀,基本上都已经拥有了过去完整的记忆。可是不知道时政做了什么,我发现除了我,其他同伴都不知道自己本灵的身份,甚至我也是做了无数次的猜测验证后才敢肯定这件事。”
“我们拥有历史上一切“我们的记忆”,唯独没有和时政签订契约时的记忆,我想这也是我们不能肯定自己身份的原因。”
药研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源重光皱起眉头,发觉了其中的矛盾:“可是药研——”
药研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加快语速:“我知道您的问题,您是想问,那振安土时代的药研消失了,那么按理说作为他未来的我也不应该存在才是,对吗?”
他自顾自回答:“那是因为,他不是本灵啊。”
源重光这下是真的茫然了。
在战国安土时代被找到的药研藤四郎,合理地存在于这个时空中,怎么可能不是本灵?
药研难得露出一丝符合他年龄样貌的笑意,将话题突然扯开:“您认为,本灵和分灵是怎么区别的呢?”
“……”源重光承认,他对这样神神道道的事情真的没有了解。
药研也不在意他的沉默,轻快地解释:“就是名字啦。本灵是寄托了人类对于这个器物的想象和信仰的结合体,从而凝聚起来的神明,是拥有独立的神之国的个体,在一切的存在中都能出现——就像是我,作为药研藤四郎这振刀的本灵,我可以借助任何一振名为“药研藤四郎”的刀出现,因为这个名字就是我,我就是这个名字。”
“但是分灵就不一样了,他们最多就是这个神明的影子,连分身都算不上,虽然和本体很像,也拥有这个名字,也有神隐的能力,但是这一切都是借助本灵实现的,影子永远不可能单独存在。”
“比如作为分灵的药研藤四郎,他依托于这一振刀,那么他就永远只能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