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渠没说话,他看着嬴虔,很冷漠,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就笑了,有些无奈并挥袖给嬴虔倒了一杯热浆汤。
嬴虔说:“你笑的我心里发慌…”
嬴渠微笑道:“兄长不必挂怀,嬴渠知道,这一切与兄长无关。”
他说着,身子微倾,将冒着热气的浆汤推到了嬴虔面前。
热气熏到了嬴虔的面颊上,凝成津津细汗,嬴虔像是下定了决心,说:“嬴渠,以后所她再有伤你性命之举,你尽管处置,我,我”
嬴虔迟疑了很久,最后说:“我绝不阻拦,权当是她咎由自取。”
嬴渠还是微笑的,平和的,他说:“兄长不必为难,除非是君父命令,否则我绝不伤及夫人性命。”
嬴虔显然很感动,虽然没说话,但是眼中的神情足够证明了。
嬴虔起身离开后,大帐里又归于了宁静,这宁静很难得,让久涉沙场躁动又不安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嬴渠卷着矮案上的竹简,一片片的竹简叠压碰撞发出好听的声响,他微笑着说:“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魏姝这才从床榻地下爬出来,刚刚嬴虔突然到访,她心里慌乱,不愿见嬴虔,这才躲到床榻上。
现在她走到矮案旁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她看着平淡的含着笑意的嬴渠,很好奇的说:“你会如何对付芈氏?”
嬴渠微笑着,将一卷卷竹简摞好,问:“全都偷听到了?”
魏姝说:“怎么?要灭口么?”
嬴渠还是笑着的,说:“那要看你都偷听到了什么?”
魏姝问:“那姝儿现在逃命还来得及吗?”
嬴渠看着她的眼睛,依然很温和的微笑道:“怕是来不及了。”
魏姝也看着他的眼睛,那是双很平静也很温柔的眼睛。
然后魏姝笑了,她双手拄着下巴,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说:“那我就不逃了。”
接着她看见嬴渠向她一点点的倾身,她看着他清俊的面容,醉在他的眼眸里,一颗心又开始像兔子一样的乱跳。
她喜欢和他亲近,和他亲吻,他总是能吻的她身子酥软,像是融化了的一汪水一样。
也仅仅只是唇齿间的轻挑流连,他便能让她欲罢不能,心甘情愿的任他摆布,虽然这很不公平,但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她的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羞人的东西,身子软乎乎的,脸蛋红彤彤的,魂丢了一半。
结果嬴渠只是拿指腹抹了一下她的鼻尖,轻轻的。
他捻了捻手指,微笑着说:“怎么蹭了这么多的灰。”
魏姝这就很失望了,像是朵蔫了的花。
嬴渠他绝对是能看出来她的心思的,绝对是故意让她空欢喜的,绝对!她看着他笑眯眯的眼眸,十分的笃定。
咸阳秦宫
老秦公受了伤,现在已经养好了些,不至于完全痊愈,却可以下床行走了,通仲取过一旁的貉子大麾给秦公披上,很担心的说:“君上,还是多加休息吧,身体要紧。”
秦公不断的咳嗽,身子抖的像是一片在风中瑟瑟的枯黄的落叶。
通仲立刻的给他抚背,咳了许久,秦公终于觉得好些了,声音还是有些沙哑的。
少梁一战后,他颓废了不少,瘦的骨相嶙峋,以前挺拔的背也驼了下来,他说:“同我去见公孙座。”
通仲说:“大牢阴冷,君上再加件披风吧”
秦公没有拒绝。
大牢是由大石头堆砌成的,同体漆黑,在风雪里格外的显眼,大牢左右各有两个巴掌大的通风口。
一束薄光从这石口投进来,而除了这束光以外,整间大牢里再没有其他的光亮。
这里很阴冷,湿气沿着皮肉钻进了骨缝里,而魏国的统帅公孙座就安静的坐在这牢房的草垛子上,脸上的血水污渍都没有清洗,已经干了,呼在皮肤上,身上的铠甲也被秦兵脱了,只剩单薄白色的麻衣,如丧考妣般浑浑噩噩。
秦公进来便见到了这么一副凄凉的景象,他以前在魏国为质时,与公孙座,与魏时都相交甚深,应算的上是故友,故友相逢是如此景象,只能怪造化弄人。
公孙座知道秦公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没说话,也没动弹,样子和死了差不多,过了许久,他听见嬴师隰说:“子田,好久不见了。”
那语气颇为感慨,时过境迁,如何不能感慨。
公孙座这才有了一点反应,他先是身子一僵,子田,那是他的字,然后他一点点的抬起头来,他看着秦公,眼里悲凉,道:“公子连,你是来杀我的吗?”
公子连,秦公微眯起眼,二十三年了,没有人这么叫过他,昔日那个英姿勃发的公子连,如今已经变成了迟暮的老秦公。
秦公看着发髻散乱,满面血污的公孙座,抖了下大麾,也一同席地而坐。
公孙座很惊讶,然后就见秦公笑着说:“为什么要杀你,又非是沙场操戈之时,此刻你我只是抵掌相谈的故友。”
公孙座很难不动容,他看着秦公花白的胡子,身子就开始发抖,很难过,那怆然要从他的眼里溢出一般,但他嘴还是很硬,笑说:“你以前可不会说这么好听的话。”
秦公笑了,他长公孙座近十岁,在魏国为质之时,论起为人处世之道,他不如公孙座,此刻他也会说客套话了。
秦公笑罢,说:“战场之上,你我乃死敌,有枭首之心,也在所难免,我不介意。”
他用的是我,而非寡人,他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