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琪可以看到,她的指尖一直在微微打颤。
……她比谁都,更想要反抗,然而身体却总做出与意志相悖的事情。
因为神经已经记录下来,如果她做出违背名冢一希命令的事情,会遭受多大的痛苦。即使两年间名冢不在身边,可痛觉残留了下来,它是最好的老师。
这个看上去很亲和的金发男人,其实不喜欢人说话的声音,尤其是被他当成“家畜”的人类。
即使是痛到极点的惨叫他也不允许,并且还很厌烦,之后他会教导他们什么叫做“礼仪”。
身体总能在她以为的极限后,继续苟延残喘。
短短三个月的圈养,布兰琪觉得,体感时间远超过三年。
然后她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并不是不想表达,而是话语到了嘴巴边上,硬生生地又忍了回去,就连呼痛也一样。
不论是不说话也好,还是腰间的伤疤也好,都是布兰琪自己最为痛恨的——曾经人类以下的证明。
而这个男人现在离自己那样近,并且背对着她,如果她的速度快一点,能隐藏好杀气的话,是不是可以一击使他毙命?
念头刚动,她就听到名冢一希温和地说:“是谁把你的爪子磨利了?刚刚那名年轻人吗?”
语气温和,却一丝温度不带,令布兰琪的血液几乎冻结。
她不敢再动了,心中却在祈求,既然她的世界没有仁慈的神,那不论是谁也好,谁都可以,魔王也好,请把她从这个位置拉走吧。
这时西风般冷冽的男音呼唤她的名字。
“布兰琪。”
意识已经回笼的布兰琪,即使没有回头也意识到,库洛洛来了。
然后她可耻地感到了一丝安心。
夜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味,吹拂着布兰琪的发梢,挠得她脸颊痒痒的,她却像真的人偶,没有感觉,并不去管。小岛在失去了太阳的照射后,即使精致如童话的景象,也只显得阴冷可怖。
听到库洛洛的声音后,名冢转过身来,布兰琪却不敢转身,只是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沉默无言。
名冢微笑着对布兰琪说:“转个身。”
布兰琪乖巧地按照他的指令转身,面无表情。
名冢仍然微笑,但这次的微笑已经改变了微笑本来的意义,他是在显示对布兰琪的绝对控制权,只要命令发自他,她就不会反抗。
就像库洛洛当着名冢的面分析他的能力,名冢表情上并未产生细微的变化,反过来,这种无意义的心理战,同样也不会让库洛洛露出什么破绽。
他站在原地,一手插在裤兜里,夜风吹起长风衣的衣角,勾勒出在男人中并不能算强劲的体魄。
“到现在也还在害怕反抗吗?即使他的念能力有点棘手,你也应付过比他更棘手的敌人。”库洛洛望着布兰琪很轻松地说到,他故意模糊概念,把布兰琪的怯懦引到能力的问题上。
布兰琪仍然沉默。
库洛洛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没关系,总要有个过程。但我知道你总会杀了他的,你想杀他。”
“……”
“在给我看那条伤疤的时候你感到有多耻辱,你就有多恨他,这种强烈的感情,让我都有点嫉妒了。”
他发出一声喟叹,仿佛真的在嫉妒布兰琪对名冢一希的恨意。
“她想。”名冢一希笃定地说到,“她一直想,可是她不会。”
名冢一希还记得,当时他把她在羊圈里最好的朋友杀掉,把那人还跳动着的心脏捧到她面前时,布兰琪有多么绝望。即使是那个时候,她仍然牢记规矩,不敢发出痛苦的哀嚎——比起别人,自身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已经被圈养的羊群,在狼钻进来的时候,并不懂得团结起来奋力反抗,而是一个又一个地极力往羊圈深处躲,直到饿狼叼走一只,心满意足地离开,它们的恐惧才得以告一段落。
库洛洛却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名冢一希,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女孩,即使他的身体正处在一个防御架势极严的状态,防御着对面的男人。
“动手吧,布兰琪,我允许你杀了他,我允许你的罪孽。”
布兰琪抬起头来。
岛上的海风愈刮愈大,乌云积聚,光线越来越暗阴影越积越浓,他的黑风衣外套被风吹得下摆鼓起来,整个人仿佛隐匿到黑暗里去,只有白皮肤的脸还清晰可辨。库洛洛的眼窝深邃,此时的表情意外的柔和,五官反而并不显得深刻,只是他的眼睛——布兰琪很少盯着他瞧,此时距离得远了,反而看清了眼睛。
即使反射着些微光线,双瞳仍是一片无尽的黑,他仿佛吸收了全世界的恶,接受了全世界的恶,并且还会一如既往下去,直至这罪恶的灵魂走到世界的尽头。
她的罪恶,也一定会一如往常一样,一并接受……吧?
布兰琪的念毫无征兆地扩张,在完全笼罩名冢一希之前,她的杀气隐藏得很好,并没有被男人觉察。
然而布兰琪膨胀的念顷刻间像肥皂泡一样破碎,身后的金发男人倏地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猛地甩出去——
布兰琪被扔出了百来米远,直到撞上一栋居民楼,只听“轰——!”的巨响,几层墙壁均被撞穿了个大洞,土崩石裂,顿时两层的小洋房坍塌下来。
尘土还未完全消散,数块碎石板动了动,布兰琪从下面钻出来。
名冢一希比谁都更清楚,布兰琪的身体没有那么脆弱。
但他的眼神已经改变,浅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