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抬起了手,抹了一把泪,道:“我记得,我记得的。”
寇连材看了含泪的妇人,低头看了看,锁拷子拷着,他很是费力的将拇指上带着的翡翠板指拿下,他拿着,瞧着妇人,道:“这是我最后剩下的一件东西了。”
妇人含着泪,接过他手中的翡翠扳指,握在手心,缓缓说道:“你给我的东西够多了,这扳指,我并不想要。”
他没有言语,妇人道:“我要的东西,你是知道的。”
“对不起。”
妇人擦了擦眼眸,道:“我明白的。”
妇人笑着,转过了身,瞧了现在一旁的刽子手,将翡翠扳指递了过去,道了句:“您费点心,一会儿行刑的时候快点吧!”
刽子手提着刀,微微愣了愣,他瞧了一眼坐着的大人,接过了扳指,道:“好。”
寇连材看了妇人,看了孩子,闭上了眼眸,偏过了头,沉声道了句:“带着孩子,快点走吧!”
妇人没有动,寇连材冷了声:“走!”
“大人,午时三刻快到了。”
大人吩咐了句,站在一旁的小官喊道:“准备行刑!”
“走!”
侍卫推着妇人和孩子,让他们远离刑台。
刽子手将寇连材脖间的枷锁取下。
寇连材神抬起了手,微微整理了脏了衣冠,仰头望了天的方向,朝着宫殿的方向叩首,一下,两下,三下……。
刽子手也瞧了一眼天。
“大爷,活鸡取过来了。”
前面很静,玉录玳扭了头。
壮年伸出了手,拍了一下鸡的头,鸡摇了一下红红的鸡冠,壮年冷冷的说了句:“动手杀了吧!”
“行刑!”
一声行刑从侍卫的口中喊出,寇连材微微侧身,又向着另一个方向叩首一拜。
刽子手接过了身边侍卫手中准备好的碗,他仰起了头,将一大碗酒水灌到了口中。
刀提起,闪银光。
刽子手一低头,酒喷到大刀上。
“我寇连材,如此,算得上是扬名天下了,可万古了!。”
刀落……
玉录玳瞧了一眼被拦着的妇人和孩子,妇人揽住了孩子,蒙上了孩子的眼眸,玉录玳也转过了身。
商贩一手抓住鸡的翅膀,一手握着手柄刀,刀一横,横在了鸡的脖间,公鸡竖着鸡冠,脖子横着,一声悲鸣。
玉录玳瞧着壮年的背,那壮年转过了头,玉录玳瞧着壮年,壮年面目清秀,他似乎是瞧着刑台的方向,冷冷的说道::“也就是杀鸡给猴看,当耍的是猴子,也不知道最后耍的是谁。”
玉录玳瞧了一眼瞪着眼的公鸡。
公鸡悲鸣,死不瞑目。
储秀宫
玉录玳叩首,回禀道:“太后,刑部已经在菜市口处决了寇连材。”
慈禧太后淡淡的问道:“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回禀太后,牢车在京城菜市口的道上绕了好几个圈,百姓都是瞧着热闹,临行前,有一个妇人和四五岁大的孩子到了刑台前,同寇连材道了一句别。”
“好,哀家晓得了,你退下吧!”
“是。”
玉录玳叩首,退下,她缓步走出了宫殿,走到了储秀宫的宫门前,她抬起了头,瞧着有些乌蓝的天,片白如飞絮而落,玉录玳伸出了手,只是一笑。
下雪了。
一场又一场的风吹过,一片又一片的雪飘落。
光绪二十四年
八月二十三日
菜市口
她站在菜市口的摊子前,商贩手中举着一只肥大的白条鸡,问道:“姑娘,要只白条鸡吗?这白条鸡今早杀好的,熬汤吃肉最是鲜美了。”
玉录玳瞧着商贩手中的白条鸡,这短短两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今日,又是一出杀鸡的戏。
她仰着头,瞧着在不远处游街的六辆囚车,囚车上困着的都是壮年男子。
“大爷,要只白条鸡吗?”
壮年没有回答,商贩转过了身,从身后提了一个笼子,笼子里有一只在踱步的公鸡,商贩笑着说道:“大爷如果觉得不新鲜,小人还是可以给大爷另杀的。”
玉录玳偏过了头,她瞧着站在摊前的壮年男子,这个壮年男子脸帮子上都是胡子。
两年前的人,是他吗?玉录玳不确定,当年,她不记得当年那人的面貌,只是记得那人是面目清秀的,但是,他有胡子吗?
她当年还是觉得,这个有胡子的大叔,是清秀的。
她也只知道,也是一个有志之人,将事情看得明白。
“你的记性倒是不错。”
那壮年一笑。
商贩躬身说道:“大人虽然留了胡子,但是眉目都是没有变的。”
那壮年依旧是笑着:“眉目没有变吗?”
玉录玳瞧着留着胡子的壮年,瞧着壮年的眉目,她凝眉,想着,这两年,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她实在是记不得了。
壮年的眉目有没有变,她不知。
一晃两年,壮年转过了身,依旧瞧着刑台的方向,一如那时,他还是同样的姿态。
“到时辰了,行刑!”
那壮年微微凝了下眉,玉录玳对上了那壮年的眼眸,壮年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点头致意,道:“姑娘,竟然不忍看到,瞧着不舒服,便早些回去吧!”。
玉录玳瞧了他,问了句:“那壮年呢?”
壮年一笑,道:“变法者为首有七人,一人逃离京城,六人命丧菜市口,而我,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徒,能够如何呢?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