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丹娘立刻就心动起来,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她隔些日子征得父亲同意后,就会出宫去亲戚们家里玩,特别是长姐的寿安公主府。
上千个下人都是阿姐和姐夫的,阿姐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在御史的参谏之外,她的日子可太舒服了!
于是丹娘雀跃又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那,那我要自己选驸马!”
“他一定要是人中龙凤,要对我好、要对我言听计从、还要陪我一起玩!”
众人再一次为她天真的话笑起来,蓁娘笑出了眼泪,她捏着帕子轻拭眼角,温柔的责备:“驸马虽是你的臣子,但也是你的夫君,夫妻本为一体,要相敬如宾,岂能仗着身份就压人一头呢!”
“泥菩萨也有三分气性,何况将来你的驸马也是出身高门的,他敬着你,你也得敬着他才是!”
“哎呀人家听不懂!”丹娘故作迷茫的摇头,“反正我有阿耶撑腰,我不怕!”
蓁娘瞪了女儿一眼,丹娘便挤眉弄眼的做鬼脸……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景宏九年的春天,春暖大地,万物复苏。
去年全国各地的粮食收成不错,李晖很高兴,于是择了个吉日,带着后妃亲王百官去京城郊县的田庄里亲耕,以示对农桑的重视。
那一日,李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这布是皇后亲手纺织的,后妃百官衣着朴素,看着李晖挽着袖子下了田,亲手播种。
随后,他下谕将这块田作为御作之田,田里的小麦收获后得送进宫里去,然后分发给宗室百官,以体会粮食的珍贵。
之后便有一日,李晖临幸甘棠轩,恰好寄奴也在,蓁娘和他坐在院子里的竹床上说话,见了李晖来忙行礼问安。
“在说什么呢?”李晖温和的声音响起,他伸手扶起蓁娘,又摸摸儿子的脑袋。
蓁娘唤了人端水来,寄奴恭敬的站在父亲面前,朗声道:“儿子在跟阿姨说,那日我们去田庄里,还吃了一顿饭,虽比之宫里的饭食差得远了,但还咽得下口……”
“阿耶在询问庄头的时候,我去了村里的一户人家里,才发现他们每日只吃两顿饭,且一家人逢年过节才会吃大米。”
李晖洗手的动作一顿,他抬眼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才十一岁的儿子,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会去了解这些?”
对于父亲的疑问,寄奴回答的十分坦然,“去年我得到了一条很漂亮的马鞭,就叮嘱宫人要放好,等我长大些就能用,宫人们答应的好好的,可等我今年要用时,发现马鞭已经被老鼠咬坏了……”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主子的话下人能记在心里靠的是责任心,若没有责任心的人,他做事就是上欺下瞒,连我都是如此,阿耶是皇帝,管着成千上万的官员,碰上没有责任心的人,可不止这么简单了……”
这下不止李晖,连蓁娘都心神一震,他俩相视一看,再齐齐看向儿子,却只见他脸上并无胆怯,一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
李晖不由得向儿子伸出手,寄奴乖乖握住,仰着头看着父亲。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寄奴点头:“县令和庄头都说去年的粮食收成好,不仅家家户户上缴了粮税,还剩下不少余粮,我当时就想着去验证是否属实,就派了小内侍去村里看看有多少稚童……”
“为什么要去看稚童?”这下发问的是蓁娘。
寄奴答道:“若是收成不好,农民缴不上租子,只能卖儿卖女,我觉得要看村民究竟过的好不好,只看他们的孩子就够了!”
若是孩子多,那就说明粮食足够,若是孩子少……
“寄奴……”李晖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把儿子抱在膝上,第一次这样仔细的打量他,“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显然,寄奴对于父亲的亲昵有些羞涩和雀跃,他微红了脸,喏喏道:“我问过身边所有的宫人,问他们几岁入宫的,老家在哪里,为什么要入宫……”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通过他们的话,我知道了许多从来没有见过的事……”
“我也知道了,原来天下还有很多人,每日都在饿死的边缘挣扎……”
最后一句话,他的眼神明显黯淡下来。
李晖闻言怔住,这是第一次,有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在他统治的国家里,每天都有人饿死,那些饿死的人,也是大周的子民……
他这个皇帝,每日兢兢业业,对待国家大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但这都是大事,那些底层百姓的生活,也应该是不能忽视的……
李晖有些惭愧,寄奴轻轻握住他的手,道:“我听先生说,先祖立国之前,诸侯征战,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如今大周立国已有六十多年,经过历代先主的呕心沥血,人口已经有六百多万户!”
“我大周不仅收复了西域,国土也不断在增加,我大周万国来朝,边远蛮夷之国时常遣使来学习,先主们胸怀开阔,从不吝啬,阿耶是明君,底下有贤臣,大周只会越来越强盛的!”
“说得好!”李晖赞扬的看着儿子,内心的阴郁也一扫而空,“不过光凭阿耶一个人是不行的,这个国家,还需要很多有志之士,只有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才可保证昌隆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