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记岔了,我没有妹妹,只有弟弟。等脱了身,我会再想办法的。”满嘴跑马车的人在撒了下一个谎后,一般是不会记得自己上一个谎的细节。宋挽之庆幸还好自己反应快,没掉进他的坑里。
蒙面人盯着宋挽之的眼睛看了许久,忽然道了一声:“好。”
宋挽之也没想到这个喜怒无常的人,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蒙面人解开捆着宋挽之的绳索,宋挽之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地上那根双鸾点翠金步摇捡起来。
宋挽之起身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仿佛怕他会出尔反尔。
蒙面人也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上去像只受惊的小鹿。
其实宋挽之是心虚。她骗蒙面人这金步摇上抹了追魂香,一方面是为了逃命,另一方面是父皇将这金步摇交给她的时候,还告诉了她关于这步摇的一个作用,因此她必须拿回来,不能让蒙面人带走。
“走吧。”
蒙面人刚一开口,宋挽之撒丫子就跑。
“慢着!”
宋挽之又忽然被他叫住,一瞬间什么不好的想法都蹿到脑子里来了:“大、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蒙面人忽然咧开嘴极诡异的笑了,宋挽之差点全身寒毛都荡了起来。
“你常年在皇宫,可有听说过你们大邑皇宫里有位灰眸的侍卫?”
他在问世明?
宋挽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世明,偌大的大邑皇宫里,只有世明一个异族的护卫。
“我们平日里都被关在内务府训导,这些事情不太清楚。”宋挽之依旧委屈巴巴,但心里已经犯起嘀咕。这人与世明究竟有什么关系,怎么会知晓世明?
“也没什么事,好奇而起。”那蒙面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挽之,一双冷眸深不见底:“我就是听人说起过,大邑曾有位疯公主,为了一个灰眸的侍卫,砍断了自己的手筋。”
宋挽之一愣,唇边的梨涡渐渐消了下去。
此人,城府极深,不可小觑。
“今日一去,你最好期盼你我二人此生别再见面。”蒙面人也止了笑,望向已经爬进屋里的和煦阳光。看来又是个艳阳天啊。
宋挽之看着他。
“若是让我知道你方才所说有半句虚言,可就不是让你死这么简单了。”
*
时间仓促,那蒙面人并没有将宋挽之掠到很远的地方。等宋挽之七弯八拐的下了山后,才发现这是京郊外的一座荒山,徒步走个小半天就能回京城。
她现在还是一身长公主的装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横祸,赶路时宋挽之将那些华丽丽的头饰全摘了,往脸上、衣裳上抹了好多黄泥巴。这些都是她与哥哥防刺杀防出的敏感。
对于要去哪里,宋挽之没有多想,只是本能的想回京城。
即使那里母妃和哥哥都已经不在了,但她自出生起就未离开过京城,那里有太多她的回忆,她觉得自己就算死也应该和母妃哥哥一样死在京城。
一路上十分顺利,所有衣着体面的人基本都绕着宋挽之走,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她就重新溜回了京城。
宋挽之在南城门口逗留了片刻,果然未发现任何皇榜或是皇家告示。她的失踪,就像皇宫里飞走了只鸟一样。
然而当宋挽之转身想走的时候,迎风“啪”的吹来一张黄纸,糊住了她的脸。
宋挽之扯下那张黄纸一看,竟是张民间的寻人启事。等宋挽之看清了纸上那人的名字,差点笑的背过气去。
纸上也是个在昨夜下落不明的姑娘,名叫珍香。挺美的名字,关键、关键她偏偏要姓史。
史珍香……
宋挽之笑的全身抖,完全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型。也不知这珍香姑娘家里人怎么想的,会给女儿取个如此有个性的名字。
宋挽之随意看了看四周,竟发现周围飘散着好多这样的黄纸。她捡起来瞧了眼,发现都是在找这位史珍香姑娘,而且每张黄纸的右下角都认认真真画了珍香姑娘的画像。
虽然线条特别简单,而且四肢也基本是用笔直的线条代替,但能看的出画这幅画的人特别用心,应有的细节全部都仔仔细细画上去了。瓜子脸、小梨涡、杏仁眼、左眼角下有泪痣、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宋挽之立刻有种被打脸的懵逼。
画、画上这位史珍香姑娘,不就是她自己么!
☆、至死不渝
宋挽之忽然想起,她的母妃姓史,而且从前老太妃给她取的小名就叫珍香。只不过后来父皇又给她改成开心了,因为父皇说富贵荣华和天作姻缘都没有挽之开心来的重要……
没想到这位史珍香姑娘竟然是她,宋挽之震惊了,可连三皇兄都没发任何告示,又是谁在用这种徒劳的方式偷偷找她?
宋挽之沿着地上遗落的黄纸寻去,没想到一路从南城门寻到了北城门。
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京城各地就连卖馄饨的大爷都用画着她画像的黄纸垫锅炉,还有人家用画着她画像的黄纸堵门缝。
直到宋挽之在城口,视线越过那些被风吹得翻飞的黄纸,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笨拙地将手中一沓黄纸抽出一张,塞到路过人手中。
而当过路人点头答应,可一转身就将黄纸丢弃时,那身影又回过头将纸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拍干净后,仍不愿放弃,重新递给下一个过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