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谢堂记得这个人,不单单是因为他作证自己贪污受贿,还因为这个人,是她的表舅舅。
她的母亲少时孤苦,寄养在表姨公家里,这位冉成林是表姨公家的二子。后来母亲同父亲结缘,喜结连理,裴拥俊又步步高升,成为东陆开国帝王的左膀右臂,封王受土,得人人赞誉。母亲感念表姨公家的抚养恩情,对几位表兄都有推荐。
冉成林因为少年时游手好闲,没什么真本事,裴拥俊怕他误事,便给他寻了个箕陵城太守府里的闲职。
怎料冉成林没什么真本事,但拍马屁的功夫很是见长,有一年替裴拥俊入京送了一趟东西,不知怎的就得了当时丞相的青眼,提拔到了明城做县令。不出三年,又提拔成了太守。
裴拥俊原本担心他会误了明城子弟,盯着明城几年,见他虽然昏庸,但没出什么大乱子,才慢慢放了心。
这人在明城太守这个位置上一呆就是十一年,之后并没有什么进步。
而他的兄长冉成晋则一直呆在箕陵城,从军西北,如今已是西北寒铜军的安北将军。眼见一母同出的哥哥成了人人敬仰的将军,自己则没什么名气,冉成林的内心难免不平衡,甚至在一次西北官员聚会时,曾公开质问过裴拥俊,说他待自己不公,没为自己寻个好差事。冉成晋劝说他不要无理取闹,冉成林还反过来辱骂自己的兄长是裴拥俊的一条狗,当时宴会上,几人闹得不欢而散。
后来裴拥俊去世,裴谢堂接掌寒铜军,冉成林来箕陵城送过一次礼,以为她好拿捏,当场就以表舅舅的身份压着她,想让她将自己提到西北军中来做参事。
当时裴谢堂拒绝了,冉成林愤愤离开,走时放了狠话:“我不仰仗你们裴家,一样能飞上枝头,大家走着瞧!”
第110章 贪污受贿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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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成林的狠话,裴谢堂没放在心上,这人的斤两她心底很有数,都逃不过她的鬼养阁的眼睛。只是念着是母亲的恩人之子,不同他计较。
如此过了两年,裴谢堂忙于西北军务,对他不曾理会。到了第三年,裴谢堂接连在西北打了大胜仗,之后便奉诏入京休养。紧接着,就出了那件事情,她被扭送天牢,等候审问。在这期间,事情一桩接一桩的来,她便从人人敬仰的泰安郡主,变成了阶下囚、死刑犯,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罪大恶极之徒,在宣角楼上处以死刑!
在狱中,高行止多次前来探望她,便带来过冉成林作证,告发她贪贿受贿的消息。
彼时心如死灰,也曾恨过,不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亲。
父亲一生清正廉明,碍着母亲的情面推荐了不少冉家的人做官,但都务必实事求是,只让有才的人出任,唯有冉成林是父亲唯一的一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没想到却换来这般结局。
恨这个人,完全是恨他辜负了父亲!
此时听到这个名字,裴谢堂仍旧觉得牙口一阵发酸:“他怎么了?跟我的冤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杀人还有他的功劳?”
“不是。”高行止梳理着自己的思绪,慢慢的说:“你被牢牢的钉在七宗罪的耻辱柱上,要想一下子洗雪干净,是根本不可能的。咱们一桩桩的来。眼下正好有这个契机,能够洗掉你身上的污名,以后再为你翻案,才不显得突兀。”
他喝了口水,便将事情从头说起。
高行止眼下是东陆最富有的商人,每年到了四月,都会有各地的商人进京上供,历年来,四月都被称为春供月,高行止就在天子脚下,又是商人里的佼佼者,最近五年来,几乎每一年外地商户入京时,他都会举行宴请,一大帮平日里被人踩着的商户说说话,互相交流一番心得,弥补彼此的不足,倒也是一桩美事和盛事。
往年,裴谢堂都跟着高行止混过,对这事儿熟悉的很。她如今换了皮囊,高行止宴请商户时,便没有再叫她一同去。
就是这一次的宴请上,高行止从明城一个叫沈勇的富商嘴.巴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冉成林做明城太守这些年来,对明城商户的压榨到了空前的地步,但凡商户,每年都得给太守府送礼,才能保证这一年的生意顺利。这份礼,少则五百两,多则几千两,还不论其他无法计算价值的珍宝器物。
沈勇在明城算是家底不薄,去年送了一千两银子,并着几件器物,换得一年平安。不想去年年底走货时出了意外,赔了一大笔钱,今年送礼就薄了些,只送了一千两银子,冉成林的脸色当场就不好看,这之后,明里暗里给了不少绊子,让沈勇苦不堪言。沈勇便琢磨着要舍了一些商铺给高行止,看看能不能换得银钱。
当时沈勇喝得多了些,说了这些后睡着再醒来,便不肯认了。
高行止心知肚明,这些个贪污的事情,想来冉成林都是压着的,不让这些商户告状,才能一瞒这么多年。
既然拿到了冉成林的把柄,他便想到了同样是以“贪贿受贿”定罪的裴谢堂,直觉这是一个机会,立即就来找裴谢堂了。
裴谢堂听罢冷笑:“冉成林有不少把柄握在我鬼养阁的手里,从前不跟他计较,是因为那时候他都是小打小闹的要点好处,如今已经发展成了能逼死人的劣迹,那说不得,我只好除了他。纵然对不住表姨公,总好过对不住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