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曹劲突然一默,深深地看了甄柔一眼。
都已当了五六年的夫妻,哪怕聚少离多,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是再熟悉不过了的。
能有什么让曹劲难以说下去,还满目凝重又担心得看着自己,只有是她母亲的噩耗了。
这一刻,甄柔只想自己一点也不了解曹劲,一点也不懂曹劲。
是的,肯定是她猜错了。
她的母亲,是天底下最巍峨的高山,从来都是屹立不倒的,让她仰望,让她依靠,又怎么会不好呢?
“极有可能怎么样?”心里坚信着母亲一定没事,但甄柔还是忍不住着急,接着曹劲的话问出口。然而声音才出口,已是带着极力隐忍的颤抖。
曹劲听在耳里,他薄唇紧抿,终是一字一顿清晰地告知道:“若再找不出病因,任其衰弱下去,曲阳翁主极有可能活不过这个夏天。”
“你说什么?”曹劲的话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连贯成一句话,甄柔只觉自己怎么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她也不隐瞒,就直接说道:“夫君,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呢?”
甄柔说时,就抬头望着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曹劲太高了,她眼睛望得有些干涩,然后就感觉脸颊上湿湿的。
下意识地抹了抹脸,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竟已泪流满面了。
她的身后,是姜媪压抑着的悲恸哭声。
“阿柔。”曹劲沉默一叹,上前一步,将甄柔揽入怀中。
靠着熟悉的怀抱,听着曹劲强而有力的心跳,甄柔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我母亲身体那样好,怎么就会突然得了不治之症……活不过这个夏天?马上都要七月了呀!我母亲岂不是还有一个多月的……”话还没说完,也说不下去了,但却已然意识到曲阳翁可能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甄柔猛地从曹劲怀里抬头,道:“夫君,不行,我要回彭城!我要马上回彭城!”说着就要挣开曹劲的怀抱,一派要回彭城之态。
然而,语声未落,只听稚嫩的女音唤道:“母亲。”
甄柔闻声一怔,随即回头,只见在内室里间酣睡的女儿也不知何时醒了,正站在屏风处,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
孩子小的时候,最是依赖母亲,满满见母亲终于理自己了,却还不及高兴,就看见母亲伤心落泪的样子。
满满再过三日就四周岁了,在这个时候已经是不小的女童了,开始懵懂地懂事了,也不知道是感受到母亲的伤心,还是被甄柔哭得样子吓到,她也“哇”地一声哭起来,跑到甄柔跟前,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一边摸着眼泪说,“母亲,您怎么了……不要哭了……满满害怕……”
看着女儿也跟着哭了,甄柔很想止住哭意,好好安抚住女儿,可是她做不到,越是忍耐越是难以控制。
她的满满这么乖巧,这么懂事,这么听话,却还没有见过她的外祖母……还有她的母亲,也都还没有见过满满,怎么能……怎么……
脑子里想着这些,再看着跟前的女儿,甄柔再是忍不住地一把捂住嘴,呜咽地唤了一声“满满”,就要蹲下去抱住她的女儿,却刚一曲膝,她只感小腹坠坠的疼,然后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双足就是站立不住,身体也随之摇摇欲坠。
“阿柔!你怎么了!”曹劲看得心中一紧,立马一步上前扶住甄柔。
小腹好疼,疼得意识都跟着模糊了,甄柔实在无力站着,她任由自己倒在曹劲的臂膀上,也来不及安抚一声被自己吓着“哇哇”大哭的女儿,便已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灯火通明的室内,一片寂静。
曹劲负手立在床榻旁,看到为甄柔诊脉的御医终于放下红丝线,他随即问道:“如何?”声音低哑,却带着几分紧迫。
御医躬身道:“回禀将军,夫人乃喜脉。”
第三百九十六章 隐瞒
不知昏厥了多久,隐约有几许意识,只感整个人很疲惫,就想这样继续睡下去。
混沌之中,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了,那时她大概只有满满这么大,却没有满满这么听话懂事,从来不肯自己睡觉,非要母亲守在她的榻边,一遍又一遍唱着好听的小调,在母亲的温柔爱怜的歌声中,她这才放心地安睡。
真是好听呀……
梦中,响起母亲曾经哄她睡觉的歌声,甄柔听着,在枕边泛起甜甜的笑意,不由就要随着梦里的歌声又昏睡过去。
但一见听不到母亲的声音,甄柔心中就是骤然一紧。
不要!她不要母亲离开!
甄柔极力挣扎起来,昏沉的神智随之清醒,她缓缓睁开眼来。
绡帐低垂,人影幢幢。
隔着绡帐望出去,依稀可见除了曹劲和姜媪她们,还有两三位御医的样子。
她应该是为母亲病危的事一时气急攻心才晕厥吧,请好几位御医过来,也太兴师动众了,她又没什么大碍。
正想说声自己没事,不妨听到御医说她是喜脉,甄柔一怔。
想到自己昏迷前小腹接连痛了两次,甄柔惊恐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也在这时,曹劲的声音在绡帐外惊喜道:“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