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爱民抬了抬眉,没说话。
另一边,颜缘拉了小表弟,逃似的跑到了马路上。几乎刚刚站定,就看见有“码头”字样的公共汽车慢吞吞地开过来。待车停下,车门一开,颜缘弯腰吃力地抱起小表弟就上。
售票员一把拦住她:“小孩子家家,乱窜什么!大人呢?”
第24章 弟弟来了
颜缘忙摸出5毛钱:“我有车费。”
售票员根本不管车费的事儿:“我问你大人呢?没大人带着不能坐车。”
车上乘客也七嘴八舌,这个说谁家大人这么心宽,让两个小孩子坐车到处跑。那个说肯定是小孩子贪玩自己溜出来的。又有好心人跟颜缘说不要乱跑,小心人贩子拐去卖掉。
颜缘虽然早料到可能是这个结果,还是忍不住心中至极的失望,只能牵了小表弟,怏怏下车。
公共汽车关上车门,哼哧哼哧开走了,浓浓的黑烟扑面而来,汽油味道醺得人头闷。
颜缘咬了咬牙,不就是3公里的路程吗,走着去!
她在路边铺子买了两颗糖给小表弟,想着把他送回家去,自己再找借口溜出来。哪知一进门,姑姑就端着菜出厨房:“快来坐!马上吃饭了!”
饭后闲话一会儿,颜家贵就告辞,颜缘撒赖要在姑姑家玩儿,哪知连姑姑都不挽留她:“小芬,家里快要农忙呢,你爸爸妈妈都走不开。等到了暑假,姑姑接你来玩儿一星期,行不?”
一星期!颜缘眼前一亮。
这晚回到家,颜缘激动得睡不着。钟宸,暑假她就能见到钟宸了!
钟宸家是跑船的,钟宸改行做房地产后,钟宸的哥哥钟星依然从事水上运输,后来做到滚装船的龙头企业。如今,钟宸不知道是在读书,还是已经和哥哥一起跑船?总之到了码头,她就有可能见到钟宸,就算见不到本人,能见到他的家人,听听到他的消息也好啊。
若是能在姑姑家玩一周,别说去码头看一眼,她想天天去码头都行。说不定,找机会溜去高桥也有可能!
黑暗中,她双目炯炯如生火苗,一动不动,只静静地、深深地、蚂蚁噬骨地,想着她的钟宸。
脚那头,爸爸妈妈静了一阵子,就开始轻声叽叽咕咕,然后传来不可形容的声音。
“羞羞!小娃娃还在呢!”颜缘赶紧捂住耳朵:“和父母睡一个床可真是尴尬啊,还是搬去和奶奶睡好了。”
好不容易睡着了,颜缘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胖娃娃在床上爬呀爬呀,小手小胳膊像肥白的嫩藕一样,一节一节肉肉乎乎的,乖得不得了!
是弟弟!弟弟要来了!颜缘在梦里笑出了声。
跳级以来,颜缘很忙。既要按时上学,中午还要抽时间去向校长那里练字,先是描红,然后影写,再后来是摹写。向校长不是循着课本让她写生字的,而是从《三字经》、《弟子规》开始,有时写些浅显易懂的唐诗。颜缘借此机会,把自己认字快认字多的原因都推在了向校长教得好的理由上。
读书易,写字难。小娃娃的手没有力量,稍不注意,她就回到上辈子的笔迹上去了,而且笔力弱写得更丑。向校长几次对她的天分表示不满,对她的毅力倒是赞不绝口。
做作业时,颜缘也严格要求自己按照书法来,横撇竖捺都要写得有章法。字迹倒是一点点逐步纠正,但写作业的速度慢得惊人。
闲暇时,她又要忙着跑张医生那里,又要忙着观察妈妈,还要干家务,减轻妈妈的负担。院子里的人都夸小芬勤快,小小年纪就会扫地洗碗,喂鸡养鸭。她自嘲地想:“是啊,我是小娃的身,操着大人的心。”
这天放学一到家,颜缘赶紧手持竹鞭子,嘴里咕咕,咕咕叫着,把十多只鸡都赶到竹林里。看着鸡都在荒地和竹林里跑来跑去,东抓抓,西挠挠,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她又跑回家,用小撮箕撮了灶下的草木灰,拿着扫把到院子里扫地。
院子里家家户户都养鸡,坝子是公用的,常常一堆堆的都是鸡屎,又脏又臭。小时候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惯了不觉得,现在颜缘可忍受不了,一天要扫两遍地。每次用草木灰洒在鸡屎上再扫走,又干净又除臭。
正扫了一半,小堂叔颜家波回来了,他戏谑道:“滴滴儿大个娃儿,还晓得爱干净,嫌鸡屎臭呢!”
“未必你觉得鸡屎香嘛?”颜缘小胳膊小腿扫整个院坝,都扫得心头毛毛躁躁的,又恼又急。
小堂叔笑呵呵地不以为意:“谁不嫌鸡屎龌龊?光扫地不是办法噻。鸡到处乱跑,一会儿跑坡上去啄菜,一会儿跑回来飞逃,到处拉些屎,扫干净了也管不了多久。而且院子里养了多少鸡?下蛋的下蛋,卖钱的卖钱,还有孵小鸡仔儿的,少说也有三四十只呢。”
颜缘明白,却一时想不到好办法。这年头,村里人的零花钱,都指望着鸡鸭、猪和山上的红桔。要说关起来养吧,人都还住着土墙瓦屋呢,她和爸妈还挤一个被窝呢,哪有地方来养鸡?
看到小侄女这么爱干净,这些天经常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小堂叔也不想这么过下去了。他想了一阵,倒是想出个主意。
颜家大院子在山坡上,从院子往下到河边,是一条小水沟、一小块河滩、一片荒地,长了好多茅草和野荸荠,周边村子都把垃圾往这里倒,还有就是不知多少年头的旧坟头,地方很大,若是能圈起来,养鸡是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