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还会像十多年前一样,因为他突然的热情似火就有敞开自己心扉,重新开始对他的单恋吗?
他不会了。
他已经长大了。
“所以你驱车一小时来我家,就是为了给我送我家楼下的早餐?”
这问题切入的准确,直触顾锦年的痛点。
陆拾不尴尬,他没必要为这点实话就尴尬。
可是顾锦年尴尬,而且很尴尬。
他在讨好眼前这个人,他的姿态这样低,技巧这样笨拙,让眼前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他顾锦年曾几何时有过这种低进尘埃里的感觉,但奇怪的是,他却又一种甘之若饴,舍生忘死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但他不能就站在门口这样跟他说话。
于是,他又几乎是本能地硬生生进了陆拾的屋里,直奔陆拾的餐桌,将手中的早餐放在桌上。
“我看你车开的还是不太好,我觉得既然要出去玩,就开我的车,权当练车了。”
“所以你不是来送早餐,而是来送车?”陆拾朝着他的背后,又来了一刀。
顾锦年想说,不,我想跟你们一起玩。
不对,我是想跟你玩。
但他说:“我是来做你私家教练。”
陆拾没说话,略略偏了下头,困惑地望着他。
他还是穿着那件长衫,站在清晨的阳光里,像从书中走出来的人。
顾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对陆拾的长衫那么痴迷,他记得那个荒诞的梦里,那木门背后的人,好似着的也是这件长衫。
那种故做仿古的款式,并非谁穿都好看。很多人美滋滋地穿在身上,却活脱脱就像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赤脚村夫。
顾锦年觉得,他自己穿就不会好看。张远穿他也接受不了。
但是,陆拾穿着就是特别好看,好看到让他看了一眼心里就乱。
不光乱,他还产生了想要吻他的欲/望。
他那晚是想要吻他的吧。
他现在也想要吻他。
但他什么也不敢做,陆拾不是一个他想碰就能碰的人。他也不会投怀送抱,他干不出来,他愿意在你身边,就已经是他表达好感的方式了。
顾锦年也一样,他们其实就是一样的人。
只是顾锦年觉得,陆拾根本不想在他身边。
他不愿看着他,他站在这里都会让他碍眼。
顾锦年真的前所未有的无力,但是他还是强忍着破门而出的冲动,认真地对着陆拾自说自话。
“周六日人多,城里堵,我觉得你这技术也别进城了。咱们先往郊外开,各种道路都跑跑。然后找个山好水好的地方,去农家乐里乐一乐。”
陆拾心想,乐什么乐,你觉得咱仨能乐个啥。
顾锦年看着他默不作声,他的表情虽然平静,但心里其实已经决堤。
陆拾,求求你给我一点回应,我快要演不下去了。
他觉得自好贱啊,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贱过。
可是人就会如此犯贱。
骨头都是越贱越硬,人却总是越爱越轻。
陆拾,你对我那点儿喜欢,是不是早都轻飘飘的一吹就散了。
顾锦年觉得再多一秒,他可能就要撑不住了。
然后,他会冲出陆拾的房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样对着一个人摇尾乞怜,而且这个人眼睛里心里,好像都没有他的存在。
他就是陆拾曾经试卷上做错的一道判断题,他选了对,后来又改了个叉。
他记住,他只是一时大意,不会再做错了。
顾锦年甚至在想,他不要再联系陆拾了,他也不能再联系他了。
他们这样下去,太没意思了。
可就在这时,对面的人静静将目光转向桌上的打包盒,淡淡道了一句:“面要坨了。”
顾锦年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吃了续命金丹,立刻起死回生了。
原来当你特别在意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这样。
你真的会卑微到尘埃里去,会因为他的一句话生,一句话死。
“盛出来吃吧,打包盒都有毒。”陆拾说着走进他的厨房,从橱柜中拿出两只碗来,将馄饨面盛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