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夫人回过头去,见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瘦瘦弱弱,一身破旧发白的衣裳,臂弯里挎着一个大篮子。小脸长得也算精致可爱,就是脸色苍白暗黄,仿佛长年吃不好过不好一样。
御史夫人只以为这是附近村子里或者庄子上的乡下女孩儿,没太在意,那女孩儿却看清了被毒蛇咬伤的丫鬟,走上前来:“这位姐姐可是被毒蛇咬了?”
护卫上前拦住:“不得随意靠近夫人!”
御史夫人示意他退下:“一个小姑娘而已,无妨。”
宁霏朝着御史夫人盈盈一礼:“夫人,我对治疗毒蛇咬伤略知一二,不知可否让我给这位姐姐处理一下伤口?不救治的话,一个时辰内这位姐姐怕是就危险了。”
御史夫人见她说话文雅有礼,而且刚才的那一礼分明是官宦世家女子的礼仪,不是一个普通乡下少女能行出来的,心下便有了疑问。不过没说话,先让宁霏去看丫鬟的伤势。
宁霏向护卫借了匕首,在火上燎过,挑出伤口里面的毒牙碎片,割了十字口放血。然后去周围野地里找了两三味药草回来,嚼烂了敷在伤口上面,最后用布条扎住伤口上方。
“这样可以暂时缓解一下情况,不过只是应急处理,还是要回京都请大夫医治。记着每隔一刻钟松开布条一会儿,否则这条腿会因为缺血而坏死。”
御史夫人一行有两辆马车,丫鬟先坐了其中一辆返回京都,御史夫人这才转向宁霏。
“多谢姑娘相助。姑娘如此知礼,应该不是乡下女子吧?”
宁霏低下头,面露惭愧黯然之色。
“夫人慧眼,我的确并非出身村野。”
御史夫人更加疑惑好奇:“那你是谁家姑娘?”
宁霏脸上愧色更重:“不瞒夫人,我是安国公府庶出的六姑娘,三年前来到这附近的庄子上思过的。”
御史夫人这才恍然。安国公府庶出六姑娘,三年前据说是因为毒害嫡姐,被送到了京都郊外的庄子上。当时虽然因为顾及安国公府的名声,这件事没怎么传开,但她还是隐约听了一耳朵的。
不过现在看见这位六姑娘,气质纯朴,眼眸清澈,看见丫鬟受伤便主动出手相救,倒不像传闻中那种小小年纪就阴毒狠辣的女孩子。说起被送到庄子上时,眼里也不见怨怼,只见愧色。不说她当初有没有真的做过那种事,就算的确一时糊涂,在庄子上思过三年,想来也知道错了。
再看她这般苍白瘦弱,一身荆钗布裙,挎着的篮子里装的居然是半篮子野菜,庄子上一个下人的女娃儿过得怕是都没这么落魄。堂堂安国公府的小姐,就算是个犯了错的庶女,被作践到这种地步,也实在太过了点。
御史夫人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只跟宁霏交谈了几句,又谢过她救治丫鬟的事情,送了她一个成色上佳的玉镯子作为谢礼,很快便继续上路了。
宁霏在亭子里目送御史府的马车渐渐远去,等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这才转过身,慢悠悠地从亭子底部砌的石块缝隙里,取出了十来个小包的药材。
那些药包弥漫着一股极淡的奇异气息,沾着泥土雨水,像是放在那里已经有一些日子了。拿出来的时候,从亭子底下又蹿出两条受惊的蛇来,朝着宁霏凶巴巴地嘶嘶地吐着信子,但就是不敢朝她扑过去。
宁霏拿着药包,笑眯眯地对着那两条蛇,就好像对着什么正在撒娇的可爱小动物。她转身往庄子的方向走,两条蛇就跟在她后面游过来,只是跟她隔着一段距离。
直到宁霏上桥过河的时候,把那些药包都扔进了奔流的河水里,两条蛇才不再跟着她了。
河岸边开满了烂漫的小野花,宁霏随手拉过一朵娇嫩粉艳的野蔷薇,放到鼻端闻了一闻,眉眼间盈满属于少女的甜美笑意。
……
京都,安国公府。
淡雅的芝兰香香气,从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里袅袅而出,沁人心脾。黑漆嵌螺钿小几上,是一个定窑纯白釉面的花瓶,里面插着数枝早放的香雪兰和海棠花。
一身月白兰花刺绣交领褙子的美貌少女,端坐在小几前,纤纤玉手中拿着一把小银剪子,正在细细地修剪那一瓶插花,姿态带着只有千金贵女才有的优雅和闲适。
少女肤色极白,犹如新雪般细腻无暇,琼鼻樱唇,弯弯细眉,容色皎然出尘如仙子。一套珍珠镶嵌的赤金头面,珠链垂落至前额,以一颗硕大浑圆的东珠为坠,柔润色泽更映衬出她白皙得像是会发光的肌肤。
安国公府嫡出五小姐,宁雪,年方十二岁,已经是京都出了名的蕙心才女,玉雪美人。
房间外面,丫鬟白梅拂开水晶帘子走进来,脸带忧色。
“小姐,刚刚御史府夫人来府上做客,见了夫人。”
安国公夫人李氏,出身将门,跟御史夫人关系颇好,御史夫人来国公府坐坐是常事。
宁雪头也不抬,继续修剪花枝:“然后呢?”
白梅蹙眉继续道:“御史夫人不知为何,提起了六姑娘的事情,说六姑娘在乡下庄子上可怜得紧,也像是已经悔过自新的样子,总之就是给六姑娘说情。夫人已经答应把六姑娘接回来了。”
宁雪手上的小银剪子一抖,咔嚓一声,把一簇开得正好的海棠花生生给错剪了下来。
“夫人的心肠也太好了。”白梅埋怨道,“六姑娘都做出了毒害嫡姐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只让她在庄子上待三年就回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