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喻文州知道,前几天去训练营时黄少天心情很不好,进来踹门坐下踢凳子,就连敲键盘都比平时用力。别人问起来的时候他说:“我爸妈要带我去比利时旅游,我说不去。”
“这不是好事嘛!”
“操!凭什么不带我姐去啊?!”只听男孩子突然如同酝酿已久却无处迸发的火山一般骂道,他盯着屏幕,稚嫩的侧脸渗透出一种少年才有的反叛与仇恨。
喻文州客气地接过那沉甸甸的礼物,道谢过后看着女生侧头望向校园里闪闪发亮的操场与升旗台,她突然微笑。后来喻文州时常想,他那个时候大概是被那个笑容给蛊惑了,才会突然开口的。他说:“不能去旅游不会难过吗?”
“嗯?”一开始黄云云只是满脸好奇地转过头来,她脸上暖融融的笑容不曾退散,那笑蔓延到双目深处,她说,“不会啊。我负责看家也好。”
那袋巧克力分给了一些训练营的朋友,喻文州自己也吃了,趁着黄少天过来,他说:“麻烦替我向你姐道谢。”
“不用谢,”黄少天说,“吊车尾的。”
更坏(5)下
再一次去洗浴中心的时候,门口的领班翻了两下排班表义正辞严地告诉他:“对不起,黄小姐最近请假了。”
叶修在“最近”这两个字上盘桓了一下,他问:“请了多久?”
“已经一个礼拜了。”对方回答。
就在叶修转身的时候,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从楼梯下方走上来,二人四目相对,叶修夹着烟嘲讽地笑了两声。“你在干嘛?”他说,“黄少天。”
黄少天惊讶了、羞耻了、挣扎了……也放弃了。他仿佛自暴自弃一般把裹着脸的口罩取下来,一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说:“找我姐。”
黄云云失踪了,又或者说,她不见了。
因为她只是视觉上的失踪。自从那天高铁站一别之后,她就从家里搬了出去,电话偶尔接通,但更多的还是短信和微信。说是顾虑到黄少天最近有练习赛,就不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但父母那边名单已经过来了,而她则要去b市的朋友家住一段时间。
“胡说八道!绝对是胡说八道!瞎讲!搞什么乌龙!根本就是大□□子!”黄少天当场在洗浴中心门口表演惊天崩溃咆哮,“她在北京!根!本!没!有!朋!友!”
喊完这一句的黄少天像是失去灵魂一般颓废了一会儿,当叶修打算绕开他毅然离去的时刻,他突然反应过来以狼锐利的视线望向叶修:“你等一下——”
“干嘛……”被拽住裤脚的叶修走出几里远。
“我突然发现我姐在b市唯一的朋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抱着叶修大腿的黄少天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再不把我姐姐交出来我就报警了。”
“别了吧,呵呵,”叶修吸了最后一口烟,“要是你姐在我那里,我干嘛现在要过来洗浴中心。”
“……”黄少天脸上露出了“爱卿说的居然有几分道理”的表情。
今年冬天来得很迟,黄云云撑着雨伞冒着微雨在河边替去上班的舍友遛狗。这些日子她千求万求才住到了一个同事家里,大家都以为对方是学历差不多、身世也相近的普通女孩子,相信谁也料想不到黄云云其实有一个收入相当可观的弟弟与还算丰厚的家族产业。总而言之,她最后还是凑合着住到了同事家里,请了假以后每日帮忙做做饭、洗洗衣服和遛遛狗。这个家里养的是一条串串,分明不是最底层的土狗,可是却依然是一只血统有待商榷的狗。小狗在这样拮据的环境之中被养得肥肥胖胖的,什么都吃。黄云云带着它去外面散步,然后就遇到了叶修。
她与叶修之间,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的吧。
叶修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找到黄云云。他家住在这边,平时不太回来,都住在宿舍。天气预报说快要降温,回来取几件外套而已,正走在路上,没有想到远远地就看见了眼前穿着砖红色麻料连衣裙的黄云云。隔着老远他们就站住了,可是懂事的只是人,小狗并不明白这些,依然莽莽撞撞地朝前跑。叶修叫了她:“班长。”
“嗯。”黄云云的脸上几乎是没有什么错愕的情绪的,她微笑着说,“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少天怎么样?”
“我们都很好。你呢?”叶修说。
“我也不错。”说到这里的时候,黄云云抬起一侧的手臂抱住了另一边的肘部,显得很防备的样子。
叶修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可是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口气令人下意识感到无法闪避:“你现在住在哪里?”
黄云云也试图强硬起来,可是迟疑过后那股孤勇很快就消散了,她只能微笑着回答:“我住在我同事那里。”
“洗浴中心的?”叶修问这话的时候扭头去打量她脚边的那只狗,他的眼神里分明有笑意,可是并不算太柔和,“很熟悉的吗?”
黄云云知道瞒着他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实话实说道:“不算太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