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忧愁。有一回你把塘里的鲤鱼捞了一大半,父皇气得让你跪了一整夜。我还记得你跪着跪着就睡着了,我便只好替你跪了下半夜。你还老把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连作业也是我给你做的。你一写文章就写得满脸墨迹,我就趁你午睡给你擦脸……”
“够了。”华羽深吸一口气,悲戚道“你说再多,也不是华息了。你若真是华息,绝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再者……幼时只是无知,在这个深宫内,谁也不是好人。”
华息还想说什么,秦衡萧却从窗户外飞了进来,拿过锁幽壶,直接把他吸进壶内,沉声道:“此事,还是我们来吧。”
华羽苦笑一声,闭目道:“也好。”
人果真是多愁善感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敢拔刀相向,时间一过得久了,却开始心软起来,真是滑稽。
进了壶内后,梅慕九与秦衡萧也跟着钻进去,华息浑身抽搐地躺倒,一身邪术在他体内疯狂乱窜,如同无数只虫子在噬咬一般。
“啊……”华息痛苦地□□,抱头翻滚,梅慕九弹了一指灵力为他压抑邪术,寒声问道:“帝泽天宗都要你做了些什么?”
骤然轻松下来,华息缓缓爬起,喘了口气,沉默良久,才道:“只要我定时送些人过去。时男时女,体格健壮的最好。”
所以时常会有空了的村落,失踪的人口,都是他派人做的,而那些百姓却听信了官府的话,只当是盗匪横行,又不知冤了多少好人。
“可还有别的?”
华息垂下双眸,摇了摇头。
想起那血池的可怕景象,梅慕九就气得发抖,多少人被他送入那血池炼成血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思及至此,他利落地抽出令幽斧,灵力驱使下,黑雾将华息身上的邪术一点点扯出,痛得他不断大叫,一双手把自己撕扯得血肉模糊。
此前他们已做过多次试验,确定锁幽壶确有效用才敢真的拿来用,现在那邪术一点点被吸入斧内,梅慕九见什么都没发生,也算松了口气。
待到邪法被抽尽去除,华息已然成了一个血人,他的皮肤从面部开始溃烂,变成了一块块腐肉。
死人活得再久,也终究是个死人。
看着他这副模样,梅慕九闭了闭眼,秦衡萧抬手遮住他的眼,一剑刺中了华息尚有跳动的心脏,剑一刺入,这个血人便立刻抽搐了一下,随即再没了动静。
“师尊,出去罢。”他柔着声道。
梅慕九睁眼,便见华息又成了人样,想是秦衡萧使的障眼法。
将尸体带出壶去,华羽已经拟好了遗旨,然后熟门熟路地翻出了玉玺,盖下了章。
一章下去,华羽笑道:“从前我们便一直打赌,这个章会是谁来管。只是后来我被发现有了灵根,皇位便也就与我无缘了。没想到……如今玉玺会是这样在我手里。”
秦衡萧把华息放到床上,难得安慰了一句:“没当皇帝,却是幸事。”
“是啊……”华羽说着把遗旨放到他枕下,从怀中掏出一瓶黑糊糊的药,轻轻洒到了他的身上。
只消片刻,那些药就渗入了他的皮肤,原先光滑的肌肤随即有了许多疹子,嘴角也开始渗出血液,身上也长起了许多肿块,与国师被发现时的样子绝无两样。
他看着自己曾经的皇兄,看了许久,终是无悲无喜地转身,强笑道:“该走了。”
这夜他的寝宫注定冷寂。
风从敞开的窗透进来,吹起床幔,但再也吹不醒床上的天子。
越过御花园,另一侧的宫殿内,一个清俊的少年睡得正熟,在他的梦里,一个锦衣华服相貌极为俊美的仙人正与他坐在仙庭的湖边垂钓。
仙人告诉了他如何在宫中生存,又叮嘱了他要认真念书。
一条鲤鱼钓上来,华羽的眼神恍了恍,继而温柔笑道:“明日起,你就是皇帝了。天下百姓已受苦多年,待你继位,能否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就看你了。”
他把鲤鱼放到少年的篓子里,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本册子和一张符,郑重地交给了他。
少年翻开册子,双眼一亮,上面不仅有名单,更有治世之策,虽只是提点……但他也只需要提点。
至于符,华羽只说这是给他用来护身的,有了它,任何鬼魅魍魉都无法靠近。
事都交代完了,少年还想和仙人再说说话,梦境便骤然消失了。
沉睡的少年翻了个身,回归了平静。
待他醒来,便会发现自己的枕边有符和名单,床下还装着一篓鲜活的鲤鱼。
而那张符也跟随了他一生,他从未让它离开过自己身边,就连死后,也紧紧握在手里,一同被葬入皇陵,不过这已是近百年后的事了。
此间事了,华羽出了皇宫,乘上仙舟,和梅慕九等人一同回宗。
出了乾泽,雨便停了,天幕广洁澄净,东海御神山上,几个弟子正一齐坐在摘星阁里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摘星阁是渡船张兴起让建的,它极高,却又无梯,让弟子们练习御剑浮空正好。
他们今日好不容易才飞到最顶端,费劲千辛万苦,自然想多留一会儿。
喻丹石:“此处果真如李太白所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钱圆圆:“今天的糖醋鱼真好吃。”
许萤:“就知道吃。”
蒋独照:“我还是觉得土豆丝好吃,切得可真细。”
唐菖蒲:“土豆丝不如红烧狮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