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让可怜的卫小侯爷活了过来。他这才眼泪汪汪的抬头看向来人,心想谁啊这么讨厌,一抬眼却愣了,张嘴差点一声“王爷”喊出口,幸亏瞬间就死死憋住了,两只眼睛却仍然痴痴的盯着对方,现出欢喜又迷惘的神色来。
“阿泠……”启欣压抑的、却仿佛用尽满身力气似的喊了一声,然后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卫泠的脸贴着那冰凉的铁甲,慢慢终于找回了神智。呼了一口气,眼里一点点漾起笑意,从小伙伴怀里挣扎出来,抿着嘴儿看着他直乐。许是被漠北风霜洗刷过了,启欣从上到下都带上了凛冽的气息,与数月前京城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小世子变化颇大,倒是越发向裕王靠拢了。
好奇的伸手摸摸他胸前坚硬的铠甲,卫泠笑道:“吓我一跳……你怎么来了?”
启欣捉住他的手,用自己两只手捂住,笑道:“等了你半个月了……我硬是向父亲要求过来接应你们的。”一面有些恋恋的看着他,伸手捉去他嘴边一点包子屑。
卫泠老脸一红,正想说什么,忽然眼角余光瞄到他手上长长的伤疤,一直延伸到袖子里,吓了一跳,赶忙拖过来细看,又是责备又是心疼:“这是怎么回事?”
启欣咧嘴一笑,直把手往里缩:“不小心让鞑靼人的刀锋带到了……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
卫泠瞪他一眼,小心翼翼的伸手上去摸了摸,小声说:“疼么……”
启欣笑了,眉眼整个儿柔和下来,霎时间仿佛又回到那个衣饰fēng_liú的贵介公子:“一点儿也不疼,真的,阿泠别担心。”
卫泠还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多危险啊,你……”
“我是自己要求编入前锋队伍的,真刀真枪拼出来,人家才会服你。军中敬重的是好汉,可不是什么小王爷。父亲当年十八岁就领平南大将军印,可不是靠权势震慑三军。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卫泠呆呆的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少年,思绪遥转,不知当年的那人,是否也是这般轩昂锐利,一如出鞘之剑。然后,慢慢在时间的凝炼下,重剑无锋。
君生我未生……卫泠忽然有冲动去佛前磕足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等身长头,不求来世,只愿今生,日日与君好。
北风卷地白草折。
傍晚时分,迎着摧枯拉朽的漠北风刃,浩浩荡荡一行车马终于见到了远处模糊的城墙。
启欣手握马鞭冲着前方一指:“大表哥,前面就到了!”言毕一拉缰绳掉转马头奔向队伍中间,正赶上卫小侯爷往外探头探脑:“阿欣,咱们还要走多久?”
启欣吁的一声在他旁边刹住:“快了,外面冷,你快进去!”
卫泠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心跳开始加速,咬着下唇,抓着门框的手指紧紧扣成十个白玉小结,皮肤绷的死紧。启欣吓了一跳,赶忙跃下马,把缰绳扔给身后的侍卫,自己轻巧的跳上马车,一下就把他塞了回去:“怎么啦?”
卫泠抬头看看他,幽暗背光的马车里,启欣模糊的轮廓与那人像足了七八分。他低下头,瑟缩的紧了紧披风,努力挣出一个笑容:“……没事,忙你的去吧。”
启欣看看他,想了想,用愉快的声调道:“阿泠是不是有些闷了?要不我跟你说说这叶契城吧?”
“好呀。”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卫泠有些羞愧,对他感激的一笑。
启欣摘下皮手套,几下子把手搓热,然后将他的手捂在手心,开始娓娓道来。
叶契是座小小的古城,嵌在大周、鞑靼和北戎三国交界,自古以来就是贸易和运输的枢纽所在,更是军事要塞。漠北苦寒,物产贫瘠,许多资源进出与经济流动都仰赖这条关键的线路。鞑靼人掠夺成性,时不时骚扰往来行商与附近百姓。大周在此设有游击将军府,常年驻军以护佑一方平安。往年多是小打小闹居多,这一次却是大股人马将商队洗劫一空之余,竟将所有人连同护军一齐砍杀,血溅四野。驻地军官领兵迎击,终因寡不敌众以身殉职。鞑靼人血洗叶契城,烧杀抢掠无所不及,满城鬼哭。待裕王领兵前来镇压时,鞑靼人已然深入腹地百余里。两军在青州城一番血战,裕王一箭射杀了鞑靼人的万夫长。之后,鞑靼人且战且退,大周军队一路追击,直至将蛮夷赶出国境。为防鞑靼人卷土重来去,裕王干脆驻军叶契,镇守之余,数月来慢慢重修城墙,再建商路,一点点安定民心,恢复生机。只是想要重回当初境况,怕是要期年之力了。
卫泠一边听他描述,一边暗暗在脑中描摹那些沙场鏖战的场景,惊心动魄之余,更加迫不及待想快些见到那人……那个战神一样的男人,沉默锋锐,无坚不摧。正思绪翻滚,忽然感觉车停了,启欣一撩帘子,笑道:“到了!”随即跳下车,挥开上前服侍的松烟桐烟两名小厮,自己朝车上伸出手:“阿泠,下来吧!”
卫泠把手搭上来,顺从的下了车。启欣领着他一路介绍一路往里走,两个小厮和全程没派上用场的十二个禁卫军则和小世子的人混在一起跟在后面。
这就是他的军营啊……卫泠在心中默默的说。
12.
迎面而来是粗粝高阔的辕门,红色的裕字大旗竖在旗杆顶端,被狂风扯开,猎猎招展。军士们有的在操练,有的在帮着搬运物资,一切看上去都非常高效,管理的井井有条。
启欣抓着他的手,径直往中军的营帐走去,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