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享、有难同当,我知道你没有投降的意思,所以把你那个胖小儿给带走了。你说我逼你也好,说我求你也好,总之我是希望你能保住性命过日子。你恨我,我也认了。海长山敬上。”
顾云章眼前一黑,双腿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
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他夺过信纸叠好,将其揣进口袋里,而后对那副官挥了挥手:“我这儿没事了,你赶紧去帮你们团长准备转移!”
那副官也在这队伍里许久了,知道顾云章性情阴鸷,就对那个傻小子好。军中这事儿并不少见,所以旁人都暗笑称顾云章精明太过,所以娶了个傻媳妇儿。现在那小子被海团长掳跑了,顾云章却是并不失魂落魄,可见这傻媳妇着实是不值钱的。
副官领命离去,顾云章钻回窝棚中,见那锅里还清汤寡水的煮着两块皮带,就将手伸进那半滚的水中捞出一片来,迷迷糊糊的塞进了嘴里,也没觉出烫。
在沈天生躺过的草堆上坐了片刻,他忽然反应过来,一跃而起跑了出去。
奄奄一息的顾师上了路,七死八活的走去了四十里外的一处山上。为了占据有利地形,他们现在是日益上攀,一旦动身就是爬山。
这回站在山顶,山下情景看的真真楚楚的。傍晚时分这些人重新扎了营,也没饭吃,就各自裹着破棉衣蜷进窝棚里睡觉。
赵团道:“大哥,听说海长山把胖小儿给带走了?”
顾云章当时正坐在一块老山羊皮上,听了这话就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低下头去:“是。”
赵团长穿着一条裤筒有老树干那么粗的大棉裤,很费力的在旁边蹲了下来:“那……可怎办呢?”
顾云章第一次很明白的对外人示了弱,然而态度依然镇定,并不惶恐:“我不知道。”
赵团长搓了搓冻僵的手:“大哥,我说句大胆的话,你听了别见怪啊……”
顾云章也不看他:“说吧。”
赵团长低下头,犹犹豫豫的说道:“要不……咱就真别打了,满洲国有三千万百姓呢,不也都生儿育女的过着日子?也没见谁因为当了亡国奴就上吊抹脖子了。咱们一支外来的队伍,就说抗日对,那也不能把千斤的担子全揽到咱们身上啊。再说胖小儿已然落他们手里了,毕竟是相好一场,不能眼看着他在外面受罪不是?唉,那孩子多好啊,虽说是不聪明,可又听话又善良,咱们过这日子多苦啊,从来没见他闹过。”
顾云章听过这一番话,沉默半天后才作了答复:“我活了这二十多年,小时候是人欺我,长大后是我欺人,从小到大没就学过好。”
话说到这儿就没了。赵团长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下文;自己琢磨片刻后,仿佛是明白了。
顾云章从小到大,坏事做绝,唯一的义举便是抗日。他自己也觉着这桩举动是伟大的,所以胸中但凡还有一口热气,就无论如何不肯放手。
他不是很懂国家民族的大道理,也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孤军奋战与国家民族联系起来——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不敢有那个奢望。他只是想将这场不平凡的事业进行下去,仅此而已。
这种执著心已经隐隐有了信仰的意思,不过顾云章本人对此毫无意识。海团长说得对,他看起来城府颇深,其实脑子里除了打仗就是发疑心病,思想简单得很,永远不成体系。
赵团长多吃了十几年的米面,见多识广,体会到了顾云章的心意。
这可让他挠了头。顾云章要是单纯的糊涂倔强,那倒也好办,他有耐心慢慢劝;可顾云章现在的头脑挺清醒,心里还憋着一股子驴劲——这人一旦满腔热血,那就不好摆弄了。
“那……”赵团长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你就不管胖小儿了?”
顾云章用力的揉着右大腿,并不回答。
赵团长有点无计可施了,又不能在营地里向顾云章动手——当初海团长曾提议两人联手,再带上几名亲信副官,硬把顾云章绑下山去;可后来仔细一想,他否决了自己的主意。在这顾师里面,顾云章是毋庸置疑的大哥,到时候他一瞪眼睛,副官们肯定会吓个稀软;若真要是冲突起来,他、以及赵团长,也得一起怂了。
所以这二人兵分两路,山下那位唱白脸,山上这位唱红脸,想要内外一起使劲,把顾云章哄下山来。
目前看来,计划仿佛是要失败了。
入夜时分,顾云章蜷成一团缩在窝棚里,就觉着身下腾云驾雾的,也不寒冷饥饿了,只是一阵阵的发昏。他知道自己这是虚弱到极点了,所以强撑着不敢睡觉,只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再没日子睁开。
“海长山把天生带下山去……”他迷迷糊糊的想:“应该总能给他口饭吃……傻东西那病都是饿出来的,喝两顿米粥就能好……”
半睡半醒的熬到了午夜,外面哨兵忽然大叫起来。顾云章听得真切,登时就四脚着地的爬了出去:“喊什么?”
那哨兵见自己把他给惊动出来了,便在恐慌之余结结巴巴的做出了解释。原来这哨兵正在瞌睡,忽然感到有舌头在舔自己,睁眼一看,是灰毛球儿,险些当场吓碎了胆。
顾云章见无大事,就打算回去继续养神。然而在即将转身的那一刹那,他骤然发现山下隐约晃动了光点。
他停住脚步,先怀疑是狼,可仔细一瞧,那光色浅黄,绝非狼眼。
倒像是手电筒在发亮。
顾云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