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准断!”
情急之下,少微单手抱住一株杂树,任自己大半身体被拽出山道。
因为他的这一拉,昭肃骤然止住下坠,那仅有一寸相连的布条将他掼向了山壁,让他能勉强抓住一根树杈。
然而他们仍未化险为夷,少微无暇再去对抗刺客,抱住树干的胳膊被刺客砍伤,被迫松手。昭肃手中的树杈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咔嚓一声折断。
于是他们双双摔落陡崖。
昕州没有过于峻峭的山峰。
少微与昭肃的这一摔,在跌落约三丈高之后,因坡势渐缓,身体再度撞回山壁,接着就是不受控制的翻滚。沿途有嶙峋怪石,也有支棱树杈,虽说能减缓他们的冲势,但也无疑会给他们造成伤害。
昭肃在少微掉下来后,想也没想地跃过去抱住他,手掌护着他的后脑,将他紧紧按在怀里,尽可能减少他与山壁的接触。天旋地转中,小腿蓦地一阵麻痛,昭肃微皱了眉,只觉这番逃亡实是多灾多难,早知出门前该让怀里这人卜个吉凶宜忌,他向来算得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昭肃待冲力消减,及时攀住了一棵横生大树,终于在坡上站稳。转头去看少微,却见他额头肿起一个大包,大约是刚摔下来时撞的,手臂伤口还在流血,人已是晕了过去。
晕了也好。
昭肃心想,他的帷帽没了,只剩面巾遮掩,这人要见了他,怕是不得安生。
上头的刺客还没有放弃,昭肃不敢懈怠,忍着左腿的疼痛,背起少微继续奔逃。
也算是因祸得福,他们这一摔,远远拉开了与刺客们的距离,昭肃在山中灵活躲藏,寻到了一处隐蔽山洞,这才稍作歇息。
少微于午后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狭小的山洞中。洞口有厚而密的藤蔓覆盖,天光艰难地渗透进来,只能照到浅浅的一块地方。
他额头隐隐作痛,胳膊上的伤口经过细心处理,疼还是疼,但已止住了血。
山洞的暗处坐着一个人。
以少微的目力,只能看出大致的人影轮廓。
他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
原本是想道谢的,可是话没能说出口。
没了帷帽遮挡,尽管还有面巾遮住下半张脸,但凑近了,他便可以看见这人的眼睛。
他知道这人是谁,又不知道这人是谁。
少微弯下腰,凑得很近很近,牢牢盯着这双眼。如同那时在观星台上,近到可以看见那双眼中倒映的星辰,近到因为那人的存在而无所畏惧。
良久。
他声音微微颤抖:“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谁?”
昭肃终是敌不过这样的少微,他认输了。
叹了口气,他握住少微的手,以指代笔,用他们都熟识的字体字形,在那摊开的掌心上写下了四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一个瞎子,一个哑巴。
第45章 掌中字
这是个毫不相关的答案。
指尖在掌心划过的痕迹轻描淡写, 甚至带着些微痒意, 却仿佛把那过往三年全都烙印在体肤之上。
每一个惊梦的夜晚, 每一次钻心的愧悔, 每一捧焚化的祭奠……
烫得少微痛不可遏, 几欲疯魔。
——二丈九尺。
那块题牌上刻的“符咒”。
一道看似兜兜转转的圆周的题, 实际上却是直来直往的勾股题。
解得出或是解不出, 只在一念之间。
他究竟是谁?
昭肃一时无法回答少微。
他不再是“华苍”了,但眼前这人如此询问,显然也不会承认他是“昭肃”。
他只能告诉他, 他是与他有过交集的那个人。无论叫什么名字,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少微还记得,那么兜兜转转到最后……
答案其实不曾变过。
昭肃索性扯下了面巾。
就着洞口渗进来的光线, 少微勉强看见了他的面貌。
眉眼还是那时的眉眼,只是轮廓更深,比梦境里的清晰, 比记忆中的成熟。左侧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似乎有些y-in影,少微看不清,便颤抖着手去摸。
触手是一道粗糙凸起的伤疤,与他上回偷掀帷帽纱罗时的推测一样,这道伤疤从喉颈斜向上划过, 经下颌延伸到左脸,收尾于耳廓,由深及浅。
这显然是一个刀伤。
“……怎么伤的?”少微呢喃着问。
昭肃握住他的手腕, 轻轻摩挲了下,示意无妨。
少微跟他犟着:“他们有人说你身中数刀,也有人说你被砍了头……说你……血染沙河,尸骨无存……我找了你很久……”
昭肃口不能言,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只能克制成一个无声的叹息。他目力极佳,见少微红了眼眶,几乎想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不过未等他动作,少微已从恍惚中回神,渐渐清明。
他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质问道:“原来只是伤了喉颈,损了容貌,大丈夫何惧于此?三年光y-in,既然无事,为何不回来!为何杳无音信!”
昭肃在他掌中写道:许人重诺,不得归期。
少微猛地抽回手,怒极反笑:“好一个许人重诺!”
昭肃平静相对,并不辩解。
“那我以长丰太子和护国军监军之名问你,”少微揪住他的衣襟,语气森寒,“华苍,你这叛逃之将,该当何罪!”
原本挺晴好的天,未时过后忽地起了一阵风,顿时y-in了下来。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下下来,山洞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