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拢一拢外衫——阿宁,原来没有你的夜晚,空气也变得如此凉人。
“何事?”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出现在屏风外,顾明珩淡声问道。
“禀太子妃,穆公子在漱玉亭中饮酒,看着怕是醉了。”姜柏的声音放得很低,没有宫侍惯有的尖细。他深埋着头,朝着屏风内的人影说道。
接着就听见衣衫摩擦的窸窣声,木屐声轻,不一会儿就看见霜色的衣摆出现在了眼前。
“阿木还没有回去?”顾明珩一边说着一边朝外走去,脚步有些急促。
“回太子妃的话,穆公子今日午后便出宫去了,于傍晚的时候又进了宫来。他命人找来了几坛酒,又叮嘱说不必通报殿下与太子妃。奴才看着穆公子是想要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喝酒,便命人在一旁候着,等候差遣,若有什么事也好来通传。”
姜柏一路解释着,跟在顾明珩的身后,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嗯。”顾明珩听完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阿木他不在自己家中喝酒,却来这东宫,想来而是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借酒浇愁吧?将军府中有父兄在,若是如此必定会让他们担忧。
站在小路的尽头,顾明珩远远看着亭中不甚清晰的人影,吩咐道,“去将军府通报一声,就说阿木今日歇在东宫了,明日午后便回去。”姜柏应下,转身很快地离开。
漱玉亭建在东宫一处三丈(十米)高的假山旁,绿树掩映,幽兰盛开,很是清幽。山石上有水流湍湍,落于池中溅起无数水花,池中种有睡莲,莲下锦鲤浮游。
亭边一旁侍立的宫侍见顾明珩沿着小径一路走来,急忙恭敬地行了礼,又见他挥了挥手,便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夜露有些凉,顾明珩远远便闻到了烈酒的酒香,像是要将人沉静下去的心绪再次激起。
穆寒江虽坐正了身形,腰背挺直,但是不难看出他已经喝醉了。听见脚步声,过了数息他才转头看过来,偏着脑袋辨识了许久,迷蒙的双眼瞬间铮亮,“阿泓……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不理我了呢……”
他呢喃着说完,又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看着身前的人,像是要将他记在血脉里,再不能抹去。
见“谢昀泓”没有说话,他又很是委屈地皱起了眉,有些着急地重复了这几日来无数次想要解释的话,“阿泓,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成亲的……真的没有……她们全都比不上你,我才不要和她们成亲……”
酒气上涌,面色更醉了几分,却还是固执地不断解释着,生怕谢昀泓一气之下便又走了。
“所以阿泓,你不要不理我可好?”他一手扶着石桌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晃晃,双眼紧盯着来人,满含着期冀与忐忑。
顾明珩扫了一眼石桌上空空的酒坛,知道他醉的深了,否则也不会将自己错认为谢昀泓。叹了口气,顾明珩声音温和地道,“阿木,我不是谢昀泓。”
闻言穆寒江像是愣住了,看了眼前人许久,眸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才笑着开了口,“唔,是阿珩!我认出来了,你是阿珩!”
他一下子坐到了石凳上,面上笑呵呵的,笑着笑着却满眼的苦涩。一手又执起酒杯,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和顾明珩说,“我就说啊,阿泓明明还在生我的气,怎么可能来找我呢……”
他将杯底的酒液一口饮尽,整个人像是失着话,听不清楚。
衣袖不经意间掀翻了酒杯,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尤为刺耳。
“阿珩,你说我可以像殿下娶你一样娶阿泓回家吗?这样就可以每天每夜都见面了。”他侧脸靠在石桌上,喃喃问道,看着山石上留下来的水流,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那时候我就可以带着阿泓回去燕云骑马,拉弓,打猎,整个燕云都没人敢欺负他!……要是谁敢欺负我的阿泓……我就揍他!”
说着说着,声音却变得哽咽了,一寸一寸地低下去,如泣如诉,令人闻之伤心。
正当顾明珩想着是否要将他扶回偏殿去的时候,似有所觉得朝着亭外看去,就见谢昀泓站在台阶上,夜风将他的长发吹拂地略显凌乱。想来应该是站了许久,小径两旁草尖上的夜露都将他的衣摆浸湿了。
他执着折扇的手垂放在身侧,双眼极为专注地看着醉过去了的穆寒江,神色复杂。
顾明珩站起身来,“他已经醉了。”开了口,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嗯。”谢昀泓视线依然落在穆寒江的身上,应了一声才抬步走近了。他站在穆寒江的身后,伸手想要碰一碰的肩膀,却终是收回了手。
趴在石桌上的穆寒江紧闭着双眸,唇间喃喃喊着的,是熟悉的两个字——阿泓。脸上的神色动容,谢昀泓弯腰将他手中握着的酒杯取下来,又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外衫。视线掠过他的侧脸,霎时怔住了。
“阿泓,你——”顾明珩想要问你和阿木准备如何,却又止住了话——这个问题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谢昀泓像是明白他未出口的话是什么,唇角微扬,却毫无笑意,“我和他,一个是谢氏嫡子,丞相负的公子。一个是穆氏嫡支。我日后注定要入朝为官,为宰为相。而他,注定要征战沙场,功震天下。阿珩,你说,我们能如何?”
他手掌触到穆寒江的肩上,感觉着他不断透过衣衫传来的热度,眼中似有水光。
“他要娶妻了,我心中难过,难过到要死去的感觉!我可以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