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找洛克菲,出狱后你得先有个安顿自己的地方。”一反在法庭上的运筹帷幄,约克·赫夫有点局促地解释道,以男人而言细得有点过分的眉皱得更紧了,”你可以继续使用洛克菲做你的姓氏,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绝对不会妨碍你,但是万一你捅了什么娄子,我身为你的养父至少可以帮你摆脱很多麻烦。”
不错的提议,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杰拉尔德点了点头。”我没意见。”
得到期望中的答案,约克·赫夫却没显得多高兴,相反有些不自然地微偏过头,试图躲避杰拉尔德的视线。
“接下来的5年时间希望你能好好利用起来,尽可能多学点东西。你一直生活在黑街,接触的人只限于一个阶级,不明白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原本我打算亲自教导你的,可惜……”避开承认自己的失败,约克·赫夫转移了话题。”除此之外,你也该打算一下自己的未来。一个默默无闻的无业者,不管走到哪里都办不成事。”
约克·赫夫立刻换上了一副监护人的口吻,进入角色之快让杰拉尔德一时间措手不及。
“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你……”约克·赫夫顿了顿。杰拉尔德抬起头看向他,他现在已经逐渐把握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为方式,每次他有所停顿的时候,就是话题要转入核心的时候。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够完整地离开那里。”
约克·赫夫不给杰拉尔德回答的机会,断然转身离开。
在囚车里捱过一整天的颠簸,进入接下来5年自己将要生活的地方,杰拉尔德立刻明白了约克·赫夫为何一提到监狱就一副愁苦的表情。
狱警身穿灰色的制服,腰间别着又粗又长的警棍,一个个都瞪着眼,一脸凶相。相对于狱警的紧绷,身着黄色囚服的犯人们一个个都显得很悠闲自在。杰拉尔德进入的大厅里,此时正是用餐时间。大小相同的长方形桌子周围,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花花绿绿的纹身的犯人比比皆是,很多人都蓄着满脸的胡子,头顶长长的辫子或者干脆剃一个干脆利落的光头。大厅里充斥着上百个男人们一起用餐时呼哧呼哧吞咽食物的声音。
杰拉尔德的突然闯入并没有引起这群男人的注意,只有少数几个靠近门边的人懒洋洋地瞥了这个年轻的新人一眼,满不在乎地干笑了一下,既而用那条粗壮的胳膊推撞着身边的人,于是落在杰拉尔德身上、像在衡量什么的挑衅视线就又多了一道。
不知道在担心什么,狱警粗暴地推了杰拉尔德一下,两人身后传来一阵讪笑声。杰拉尔德想回头,却被狱警一个劲地往前猛推,只能专心看前方的路。
一楼是公共活动大厅,二楼起几乎都是犯人的寝室,像蚁穴一样一间紧挨着一间,稍微大声点说话,整幢楼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房间是双人房,门是可以拉动的铁栏杆,小小的窗远在距离屋顶5公分的位置,几乎透不进光线。房间大小大约是拘留室的2倍,但有那张上下铺的钢木双人床往那里大大咧咧地一摆,也就不剩多少空余地方了。
狱警像是赶鸭子一样把杰拉尔德赶进房间里,口齿含糊地交待了一句”有什么不懂的就自己看说明书”便转身离开。杰拉尔德闻言从监狱配给的包裹里翻出一张说明书,却看不懂半个字,想要问刚才那个狱警,对方早就跑得不见了人影。第一次,杰拉尔德明明白白地意识到约克·赫夫让自己”多学点东西”的意思,有些沮丧地把那张废纸扔到一边,换上那身还散着樟脑丸味的黄色囚服,他自管自开始收拾少得可怜的行李。
当最后一丝光线从狭小的房间里撤离,杰拉尔德还是没有等到未来5年要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一楼的大厅时不时传来嘈杂的喧闹声,想到现在应该是自由活动时间,杰拉尔德走出狭小的囚室,站在走廊的栏杆边上探身往楼下望去。大厅里的人比起之前用餐时已经少了很多,但还是聚集了相当多的数量。身材粗壮的男人们或站或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支起胳膊毫不顾忌地扯起嗓门聊天。狱警们则叉着腰,皱起眉头站在角落里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杰拉尔德默默注视着楼下的人群,凭着在黑街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经验,很快分辨出在这群看似群龙无首的犯人中占据一席之位的男人——他很年轻,约摸30岁,环抱双臂靠在桌子的一角,银色长发随意地用皮筋绑在脑后,微微向上吊起的眼角使他算得上帅气的面孔多了几分攻击性。他话不多,几乎都是在听别人说话,偶尔回应,也多是点头或者摇头。每当别人说话时,他仅仅是微偏过头,斜着眼用余光看人,感觉颇为傲慢。
这个男人不好惹,杰拉尔德在心中的笔记上记下了一笔。
大概是注意到杰拉尔德的视线,男人一下子转过头,直直地看了过来。小头目的忽然侧身引起了周遭人的注意,人们的视线很快集中到独自俯在走廊边的杰拉尔德身上。尽管知道突然成为众人的焦点并不是什么好事,杰拉尔德还是倔强地立在原地,用力地回瞪了过去。
银发男人侧身絮絮问了身边的男人几句话,得到回答后,似乎颇为满意地歪起嘴角笑了起来。然后,男人故意放慢动作,缓缓地举起右手朝杰拉尔德伸出了中指,依然带着笑意的嘴里无声地说道——
我要你。
人群爆发出粗野的笑声。杰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