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既定了,云枕已遣人至隔世院报告。傅天略听了,脸色陡变,又道:「这如何使得?」说着,他便握着手炉要往外头去。伏骄男倒劝住他,说道:「你去干什么?把小王爷从令兄床上拉下来?」傅天略冷道:「你倒是心大,难道不闻那琼小碗是什么作风什么行事的人?」伏骄男放下了经书,说道:「不是我心大,是你小心,难道你又不知道令兄是什么作风什么行事的人?」傅天略一时无话。伏骄男又说:「且他们从小亲近,这样又怎么了?倒是你,如此急急忙忙的过去,倒是『无私显见私』。」伏骄男也是三言两语打消了傅天略的念头,只是傅天略却甚为疑惑,踱了两三步,又问道:「你倒是不慌不忙。」伏骄男便道:「你倒是要我慌什么、忙什么。」傅天略便坐下来,一脸促狭地说:「家兄要和旁人同床共枕,你倒不觉得什么。」伏骄男脸上微微一顿,又打量了傅天略一番,半晌掌不住笑了。这夜里很静,他这笑声却也让药室里当差的杏子听见了,杏子颇为纳罕『原以为这仙人不哭不笑的』。只是一下子却没了笑声,杏子便道:「定是我发昏听错了。」
然而伏骄男也只是笑了两三声,便静下来,拿起书来看。傅天略忙道:「你笑什么?」伏骄男却翻着书页,似不愿搭理他。傅天略却不依不饶,凑了过去,一把抢过了他的书,又问:「你是拿谁取笑呢?」伏骄男脸上颇有几分无奈,便道:「你说呢?」傅天略却说:「我就是不知道,才要问的。」伏骄男便道:「自然是笑你。」傅天略却冷笑道:「你是想说我思想荒唐,但我可看的真真儿的,并不是胡扯。」伏骄男却说道:「也不为这个。」傅天略却道:「那是为什么?」伏骄男便伸手去摸傅天略的手,一碰到,傅天略的手便松了,伏骄男便趁机取回他手上的书来,又边背过身回去看书,边说道:「我笑你尽吃什么干醋。」听了这话,傅天略一时红了脸,说是气得,要骂他又想不出什么话,只看他这美丽的脸生气,半晌只能拂袖而去。
傅天略出了门户,脸上犹带着气。银山便说:「道人又惹您的气了?」傅天略却说:「我倒是气我自己。」银山笑道:「这话没道理的。」傅天略便道:「我这些年什么人不见、什么话不听?却仍招架不住他三言两语,还不是我自己不中用?实在可恨!」银山却又道:「爷气是气,还是身子紧要。」正说着,天上又卷来一阵狂风,这无由来的雪竟是下的越发紧了。傅天略只觉刮的脸上生疼,又退了回廊下,说道:「这什么怪风?」银山便道:「看来竟是回不去了,倒不如在这儿将就一晚上。」
傅天略虽平日倔强蛮横,但却有时又颇为胆小——这个伏骄男却也知道。伏骄男听的屋外风声紧,便开了门来,将傅天略及银山拉了进屋。傅天略越发恼他,却也无法,伏骄男又说道:「你且赶紧去,外头有鬼来捉你。」傅天略听了,又恼他,又有些怕,竟哼哼的不说话。
伏骄男看他这模样实在有趣,便又拉着他到炕上,又给他说起故事来,虽他也不知道很多,却能对景编起来,又说:「你知道江洲原是乐坊胜地,有个好乐坊,叫一诺居,那儿原有个极fēng_liú俊美的教习,平日别的不爱,竟只穿红的、戴金的。」傅天略却说:「你倒是胡说!」伏骄男却板着他那颇能骗人的脸,说道:「并不是假的,你且听下去,这原是我游历的见闻。」傅天略倒是半信半疑。伏骄男又说:「我原不太记得这事了,只是今天对景。那原也是一样的,好好的,月亮那样的皎洁,天上也没什么乌云的,突然便下起了雪来,初时是撒盐一样的,后来竟越来越重,又夹着狂风,叫人寸步难行,不过一刻钟,竟就积起了一层雪在地上及瓦檐上。很是奇怪。」傅天略也留神听了起来。伏骄男又继续说道:「那个教习正在客人处吃了酒出来,身上热,初时也不觉,只是越走越觉得身上凉浸浸的,抬头看,这天上的月亮,竟还是惨白惨白的,四周都是飞雪风动的,他很觉害怕,原来跟着他的一个童子,竟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傅天略听得越发入神,说道:「怕是天黑走丢了也未可知。」伏骄男便道:「哪里是呢?那月色那么明亮,不太黑呢,他极目望去,竟能看见一个白衣的女子站在不远处,似与他招手。」傅天略听了,便说:「你又编什么吓我。」伏骄男说道:「不是呢,那女子仿佛认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