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拿给周颢。
可惜我再也不能亲自向他告别。
睿王战死,方少帅凯歌而归,整个帝都为之欢庆沸腾。
胜利之师回到帝都内城的时候,内城城门大开,全帝都的百姓夹道相迎。
皇帝近日染病,方皇后代皇帝上城门迎接战胜归来的将士。
在将士和百姓眼中,城头之上的大虞皇后一身凤袍华贵雍容,姿态凛然风华决绝,端的是母仪天下。
没有人知道,当这位万人之上的皇后看到城门下骑马走来的方麒佑时,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里并没有流露出见到了亲侄儿的喜悦,只是有着微微的叹息。
那个人,真的就这样死了?死在了小佑的手里?
他分明是在逼皇帝啊。
那个人,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逼坐在高位上的皇帝狠下决心,拔除了那个家族才可以啊。
他的死亡,就是那个已经在帝都绵延了数百年的庞大家族身后慢慢升起的阴影,是不可避免的杀机,是暗然侵蚀的锋芒。
她几乎已经看到了整个帝都未来的景象。
帝都血流红,哀声不可绝。
枉费萧太后坐镇后宫那么多年,一双利眼看尽勾心斗角、人世浮沉,却没有看到最致命的一点。
还好太后没有看出来的,她作为皇后看懂了。
城门外欢呼震天的时刻,虞承帝正站在自己的寝宫里。
寝宫里空无一人,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具冰棺,看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慢慢俯下身来,膝盖跪在棺旁,上身趴在冰棺上,手指触摸着这具冰棺。
眼睛里像是不可置信的惊诧,又像是肝肠寸断的哀伤,在静默无人的寂静里,一寸寸地,蔓延成无声无息的绝望。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不过只有七岁。
即使是在人心最复杂叵测的皇宫里,幼童再如何早熟,那时他们到底不过是孩子。
三岁的阿堰,脸颊白白嫩嫩的,手脚都小小的,看上去小小的一团,整个人就好像一个小小的团子一样,可爱得很。
在遇见阿堰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喜欢孩子。喜欢到看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抱着哄一哄,揉一揉,亲一亲,好像怀里抱着这小小的一团,听他奶声奶气地叫自己“哥哥”,就有了拥有整个天下的满足感。
有了阿堰之后,好像之前人生中有过的所有冷落和寂寞,都不再重要了。
跪在棺旁的皇帝把头触在冰棺上,手指不由自主地扣紧了冰面。
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对阿堰有了不该有的妄想的呢?
大约是,越长越大的时候吧。
十三岁的时候,萧皇后的千秋节上,来了很多公侯之子。在一间隐秘的小殿里,两个小孩子一先一后钻进了这里,萧相的小儿子和阿堰差不多的年纪,却乘着周围没人欺负阿堰。
正巧被他看到了,他一气之下,也不顾自己打人有以大欺小之嫌,直接把人掀到了地上,在肉多的地方给了他两拳。
那孩子爬起来后,非但没跑,反而把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一把砸在了地上,很嚣张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在我姑母的地盘上,你还敢欺负我?我让你欺负我!我让你欺负你!”说完就哇哇大哭着跑了出去。
后来他才知道,被那孩子砸碎的,是姜国遣使送来的能蕴养容颜的奇珠。
看着那孩子当众指黑为白的时候,他不是不想辩驳,可对上了萧皇后眼睛的那一刹,他放弃了这个打算,自己背下了这个罪名,彻底撇清了阿堰。
为此他付出了血的代价。
萧皇后以管教不当的罪名命人隔天杖杀了他的奶娘。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他才从未有过地清楚意识到,萧皇后手中握有的那种叫权势的东西,张口之间,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杀予夺。
而萧皇后,她是实实在在的后宫之主。
奶娘死的那天,下的雨很大。他回宫后消沉地跪在自己的院子里淋雨,阿堰一直跪在他旁边,哭着让他不要再伤心了。
他在雨里紧紧地抱住阿堰,心里却想着,他决不能再失去阿堰了。
明明到了少年时候,可他却对宫里那些漂亮的小宫女毫无肖想,对宫外那些世家的小姐们也毫不恋慕,他只觉得自己最在乎的只有阿堰。
可到了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在乎阿堰,所以想要阿堰陪他一辈子,他不想要阿堰长大娶妻,他只想要他们两人长相厮守。
阿堰只把他当哥哥,可他对阿堰,大概是不一样的。
得知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他自己心里都觉得有些害怕。毕竟阿堰那样小,他想,这是不对的。可他控制不住。
皇帝伏在棺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渐渐发现,有些东西,是不能不争的。
一向敬爱的宸妃的死亡,加速了他争夺那个位置的念头。
为了这样的目的,他下定决心娶了靖国公府的方小姐,彻底断绝了他和阿堰之间的所有可能。
那时他想,这样也好,原本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可能。
娶亲当夜下了场大雪,第二天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府中自己原住着的小院里。在院里那颗旧年的合欢树下,他看见阿堰站在那里,看他过来也不吃惊,只是对他微微笑了笑:“四哥你看,下雪了。”
他走了过去,沉默了半响,把手里的一块鲛丝巾帕递过去:“这是宸母妃曾留给我的。她说这是她闺阁时的绣品,留给你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