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褒叫诸人停下,说道:“咱们是溃兵,行路时不能这么严整,得散乱起来!也不要警惕性十足。从现在开始,咱们就算进入了襄城县境内,襄城县内都是咱们的‘友军’,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们都放松点,不要总握着刀剑矛戟,好像一有不对就要随时动手似的!”
刘邓从阵后赶上来,听了陈褒的话,也说道:“阿褒说的对!你们这副模样,任谁一看都知道必有问题!咱们又不是没与贼兵接过仗,贼兵乌合之众,行军打仗杂乱无章,你们这副模样和他们相差太远!别紧张,有什么可怕的?当日在阳翟城外,吾等从荀君几次横击贼阵,当时贼兵有十万之众,吾辈尚且来去自如,何况今日?这县内只有数千贼兵而已!以往荀君操练咱们,常说:打起精神。今天咱们装扮溃卒,我则有另一句话要说:放下精神!”
宾客们笑了起来,应道:“诺!”
原盼听他两人教宾客装溃卒,心道:“阿褒此人我早就知道,是个心细的人。刘邓此人,我此前在西乡时见的不多,只听说他勇不可当,却没料到也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啊!这两天我从荀君在军中,观他帐中诸将,如乐进、辛瑷等人者各有所长,如许仲、江禽等人者更不必说,皆武勇之士,又如戏忠、荀攸,智谋迭出。凡兵乱之时,既是百姓受苦时,也是英雄建功立业时,能得这些人相助,足见荀君之长,他将来定能在平贼乱中成就一番大事,前程不可限量!”感叹不已,又想道,“荀君昔在西乡已有种种不凡!於今观之,其不凡处更胜往昔了。”
晨风清凉,拂面轻吹。
原盼等人或扛矛,或荷锄,散漫松杂地走在官道上。远望之,如一群从田间归家的农夫。
道路两边原本种植了成排的松柏树木,波才、何曼率部来后,将这些道边树砍伐了不少,用来制作兵器和攻城器械,使得先前“隐以金椎,树以青松”的美景不复再有。放眼四望,道路两边多是新被砍出的树桩,还有些被砍倒但大约不合用的树木,就被随意地被丢弃在路边,有的歪倒在路边的田野中,压在长出还没多高的青苗上边。
一路走来,路过了几个野亭、乡里。
几个野亭的亭舍中都是空空无人,有的大门被取走了,有的院墙被推塌了。从野亭外走过时,有两个亭舍的院中隐见血迹,其中一个还有几具伏尸,伏倒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下。树上两只黑鸦,见他们走近,呱呱叫着振翅飞走了。
陈褒说道:“此必是贼兵起时,亭中吏卒反抗不成,反被杀戮。”
他现在虽然被荀贞任命为曲长,但本职仍是繁阳亭的亭长,路见亭中伏尸,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几个野亭里都没有人,路过的几个乡里中也是空空荡荡,基本不见有人出入,偶然遇到一两个人,一瞧见他们这伙人,也都像见了鬼似的,忙不迭地奔逃回里中。原盼叹道:“以前我也来过襄城县,当时人烟茂集,路上尽是行人,乡亭内外不时有乡民出入,没想到於今却萧条破败成这个样子!唉,荀君说波才、何曼纵兵四掠,道上无人、乡里空荡、乡民见到吾等如见鬼怪,想必就是因此了!”
西南行十余里,天光大亮。
路上不再空旷,开始出现一群群的人。诸人接连遇到了两三股。这些人大多褴褛衣衫,也有穿着不合身的丝衣绸服的,乃至有穿女子衣裳的。
原盼与陈褒对视一眼,心中皆知:“此等必是贼兵了!”
陈褒不动声色地落到后边,小声对压阵的刘邓说道:“阿邓,快到襄城了,前边接连遇到贼兵,从现在起要多多谨慎了。”
刘邓应道:“好。”
两人正窃窃私语的说话,队伍停了下来。
陈褒忙往前看,却是被十几人拦住了。这十几人以一个骑士为首,这个骑士披着黑甲,提着一支长矛,坐下骑的却不是马,而是一头牛。
陈褒冲刘邓使个眼色,示意他小心从事,随后急忙快步向队伍前边走去,一面走,一面小声叮嘱经过的那些宾客和原盼带来的子弟:“不要紧张,不要紧张!看我号令行事。”到的前头,原盼正与那骑士说话。
应该是这骑士在问他们的来历,原盼把之前编好的假话拿出,正说道:“我等是李大目的部众,此前阳翟兵败,与李大目失散了,本欲归家去,路上听说上师正在此处收拢各军,因复又赶来投军。”他问道,“不知我家渠帅李大目现下可在县中?”
那骑士打量了原盼几眼,又看了看走过来的陈褒,再又看了看散站在路上的百五十人,问道:“你们是颍阴人?”
颍川郡地方不大,比起汝南这些大郡要小上许多,但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各县的口音、方言细分之下也是各有不同的。原盼、陈褒得的清楚,这骑士乃是郡北的口音,两人登时心中一松。郡北的人可能会知道李大目,但对颍阴的道徒详情肯定不熟。
原盼陪笑说道:“是。”
“李大目的部众?”
“是。”
“上师在襄城好几天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陈褒答道:“得到消息太晚!来的时候又要经过颍阳,如今荀贼正在颍阳,他四出兵马,在不断地扫荡颍阳各乡,路不好走。吾等夜行晓宿,走了好几天,昨晚才渡的颍水。”
这个骑士被“荀贼”二字吸引到了注意力,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