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哭笑不得,“你们是双胞胎,我怎么分得清!”
叫拓也的孩子不依不饶:“哥哥右脸上有痣,我没有!香织姐姐以前分明认得清的!”
麻生转头对藤川凉耸肩,“小孩子就是这么较真。”说着两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融洽至诡异的气氛,如果是从前的藤川凉,或许根本想都不敢想。
过不多久夕阳就消失在远处层叠的楼房中,整座东京都逐渐被黑夜笼罩。
远近处的灯火一盏一盏亮了起来,孩子们开始收拾画板回家,藤川凉也惊觉自己已经耽误了时间,为防止到家太晚只好改去最近的超市。离开河堤后她与麻生同走了一段路,起初不禁有些尴尬,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当她侧过头,发现麻生脸上新戴起的眼镜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麻生,你是什么时候……?”后半句没有说下去,但看麻生淡然的表情显然已经明白对方要说些什么。“这个啊,”她指指自己,丝毫不打算回避的样子,“最近视力降得厉害呢,真伤脑筋。”
藤川凉没有多想,只是附和着笑了笑,“也不错,看上去很可爱。”
经过下一个道口的时候她们互相道别。藤川凉去超市,麻生家则在另一个方向。
走出几步藤川凉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转过身,好在麻生也没有走远。路灯将她的影子拖得老长,夜幕中她的身形显得有些瘦弱。“麻生,”她叫对方的名字,然后在麻生回过头后连忙发问,“我想问你,六月的时候,在台场的餐厅和你在一起的,是谁?”直截了当地切入,只因为藤川凉估计麻生此时早已忘记她曾问过同样的问题,在高尾山的神社前,而彼时麻生的回答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藤川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再问一次的冲动。但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一次的麻生非但没有对这个一模一样的问题产生丝毫惊讶,反倒大方地坦承:“藤川同学看到了么?”她笑道,“那个啊,是池田先生,父亲的故友,帮了我大忙呢。”
——『是,托池田先生的福。』
学园祭之夜黑暗的三号馆,麻生的电话内容历历在耳。而如今这两条线索终于串成一线。但所谓的大忙,所谓的托池田先生的福究竟指什么,藤川凉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尽管她知道这些天来学校里的女生们对麻生的欺负已经日益减少——就像她曾认为无法轻易消除的怨恨;而麻生的表情也比原先更加柔和,也逐渐变得开朗爱笑——或许那才是她原来的样子。可关于麻生现在的生活,麻生经历了什么,麻生与柳生在重逢之后又发生过什么,她真的一无所知。
这时候麻生忽然凑上前,朝她眨了眨眼,“想起来了,有件事一直忘了对藤川同学说。”
“……什么?”
“比吕士的传话,”女孩子爽朗地笑起来,镜片后深棕色的瞳孔映着路灯柔和的光,“「或许你应该再考虑一下」,原话。”
然后在藤川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麻生已经快步走远,背影逐渐融进夜色中。
说是瞠目结舌恐怕也不为过。因为藤川凉清楚地记得,无论是全国大赛后自动贩售机前的初见,或是台场咖啡馆内遇见麻生的那晚,麻生与柳生看待对方的眼神都清楚地透露出陌生和疏离,其中柳生的眼里更多了几分回避,就连身为旁观者的藤川凉都心生奇怪的不安。而现在麻生谈及柳生的语气却又是这么随意,仿佛他们是多年来从未分别的老友,充当信使的行为更是让藤川凉有一种近似哭笑不得的无力——这样的麻生,简直和十年后处在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位置。
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才导致了他们态度中突兀的变化?
刚才还感到逐渐清晰的生活线索,忽然间又乱了起来。
这些疑惑盘旋在心里久久不散,以至于机械地走到超市门前都浑然不觉。
室内一片亮堂,终于回过神后便听见自动门叮得一声打开。紧接着有人从里面匆匆走出,猝不及防间与她撞了满怀。
——“哇。”
下意识的惊叫立刻引起了撞人者的注意,而在看清眼前的人后他立刻露出不变的笑容。
“真糟糕,女孩子惊讶的时候应该叫「呀」才对吧,”他用手里的杂志打对方的头。
“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