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渠梁一愣,君主驾临臣子家中。那就是臣子天大的荣耀,君主留的时间越长,恩宠越甚,还真没见过臣子主动逐客的。
范强微微一笑,伸手向远处指了指,压低了声音在嬴渠梁耳边道:“君上,咱们来得可不是时候,是该早些离开了。”
顺着范强手指的方向。嬴渠梁一眼就看了满面幽怨、躲躲藏藏的苦酒,顿时恍然大悟:“对对对,咱们走......那个,寡人起驾!”
卫鞅现在每天都在挑灯夜读,从管仲的变法经略、到百里奚的遵礼仪之变,再到李悝围绕着农耕、地力开拓等一系列的政策法令......他在熟悉每一位历史上的变法成功者,吸取他们的精华。批评他们的懦弱迟缓。
在卫鞅看来,老秦的一代名臣百里奚不算是变法,他不过是为还处于‘文化荒漠’中的老秦带来了完备的周室礼仪而已;管仲强在一个‘利’字,为了利益,他甚至不惜首先推出女闾制度,不惧后世指责。此为君强而用势、臣贱而行利,不足为老秦取。真正可以供他大量汲取营养的是李悝,秦国之变,亦当从农民和土地入手,以酷法正之。五年可见生效!
白栋给了他一个机会,嬴渠梁则需要一个强人。这就是他卫鞅实现报负的康庄大道。他已经大致说服了嬴渠梁,现在要做的就是辩服满朝文武大臣,这件事很是艰难啊.....
今天的卫鞅已经不是当日那个入秦的魏使,老秦为了与魏国达成停战和约,举国上下都要想着如何巴结他、说服他,哪怕他在栎阳殿上侃侃而谈,语多无礼,秦国君臣也知能老实听着;如今的他不过就是一名流浪到秦国的落魄士子、有名无实的‘客卿’,任何人都可以大声反驳他,指着他的名字骂一声‘竖子’!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那些守旧的老贵族集团和甘龙这等满心想着恢复穆公旧制的‘忠臣’,卫鞅就会一阵阵的头疼。
头疼过后,卫鞅紧紧握起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得到白子的支持。现在他已经开始学习最新的隶书,就像天下士子一般,越学越觉新文字的妙处,更曾听闻君上率文武百官远出百里迎接白栋的事情,那一下君臣拜,震动了多少臣子?要变法,就要与老秦满朝为敌,他需要最大的帮助、最强硬的后台,仅仅有君上还是不够的,如果有白栋为他撑腰,则大事必成!
“卫子,我是景监,快开门!”
卫鞅犹豫了很久,正不知该不该冒险去见白栋;君上已经说了,明日的朝会上要他提出变法新策,大臣们支持最好,若是反对,那就一一辩服了他们!这是他人生最关键的时刻,太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台了。可是他非常犹豫,上次被白栋连拒三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万一求见不遂反被白栋打击,他真怕自己会承受不起。
景监竟在这时来了,自入秦以来,景监可说是他唯一的朋友。这是一个喜爱帮助‘弱者’的如花男子,而且‘弱者’越是坚韧不拔,景监就会帮的越起劲儿,卫鞅很幸运,能得到景监的帮助,至少他还不算完全孤立。
“明日就要入朝讨论变法之事了,成败在此一举,你就不想去争取一下平安郎?若是有他为你说话,满朝文武也会给你几分颜面的。”
抖落了一身积雪,景监一屁股坐在火盆前,一面烤着火,一面笑嘻嘻地望着他。
“还是算了......白子所为所想天下人皆难测度,我怕......”
“呵呵,怕被他拒绝?那时老秦满朝除了我之外,就都是你的敌人了?要我说,你就不能将你的变法策略稍做修改,变得温和一些?这样或许会让你少一些敌人的......”景监微微摇头,作为卫鞅的‘好朋友’,有些变法策略他是知道的,说出去不被人群起攻击才怪,这家伙怎么就这样执拗呢?
“绝不!或是不变,或是大变,鞅从不走中间之路!”
“哈哈,就知道你会如此......行了。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平安郎有书信给你。看看吧。”
“白子有信给我!”
卫鞅大喜,迅速拆开书信,看过后半晌无言。
“怎么不说话?平安郎写了什么给你,不会是什么清溪秘学吧?快说啊......是不是要急死人?”
“是个故事......‘龟兔赛跑’......”
“什么,乌龟和兔子赛跑的故事?真是笑话了,乌龟就是拼了老命也跑不过兔子罢?我明白了,平安郎是要你做兔子,赢了这满朝的‘乌龟’?呸呸。是本公失言,我可不是在骂上大夫他们是乌龟啊......”
“你不用担心。白子没让我做兔子,他是要我做乌龟,一只最后会胜利的乌龟......”
卫鞅紧紧握住白栋的书信,一时心潮起伏,久久难以违决。
依旧是小朝会,与会者多是老秦股肱之臣。寻常郡守一级皆不得列席。嬴渠梁很谨慎,为免这些老臣预先有了准备相互勾连,因此并没有提及变法之事,只说是讨论强国之策。
像这样朝会一年总有个十几次,本来没什么新意,不过前几日刚刚祭拜天地。嬴渠梁正式登临君位,白栋的新文字更在天下迅速推行,老秦气象为之一新,臣子们倒是对这次朝会有了些期待,在候朝议论时。话题多不离白栋左右,都在猜想是不是这位周王口中前无古人的白左更有了什么新的见地、准备再开新风?若真是他。倒是有些让人期待了。
内侍唱出‘白左更’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