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给袁希二十万人,原因不问可知:在遭遇阻截后,孙悦不但杀出重围,且立即想到蒙冲不会只对他一人下手,于是没有即刻回援,而是带兵去救另几路人脱困,滚雪球一般直将四路人马聚了起来。
很聪明,避免了如方五儿一般虽然最早赶到,却因总兵力不足只得傻等,硬撑的尴尬局面。
不管怎么说,他并未真的……李承嗣心里那根弦骤然松了下来。
孙悦绝不会不想来救自己,只是不知出了什么意外,让他不得不托与他人?一千人能做什么,或者他要做的事,其实不需要兵马协助……?
承嗣目光游移,在袁希身上飘来飘去。
他也知道自己今天这通脾气发得没道理。就算袁希不明白他的安排,也总是一心向着他的;那日见到雍城的惨状后,袁希的愤怒与奋不顾身都是他亲眼所见,杀到赤红的双眸,完全无惧死亡的姿态,通身浓重的伤痛和自我毁灭的气息,令两军双方都无比震撼。这个人自始至终每一刻都似乎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直到最后,看到安然无恙的承嗣,才猝然倒下。
即使是李承嗣,也无法不感动。
他不得圣命擅自出兵太过莽撞;哪怕没有他,孙悦自也会设法将兵马送回来;他一味硬拼害得衍军亦损失惨重;凉军本已是强弩之末,明知该撤却被诱得不舍得放弃,挨饿强撑了这么多天,战斗力和士气都不堪一击,对上养精蓄锐的几十万援军,换谁来带兵都不会不胜——但是不管说多少句,最后亲手救了自己的人,都是他。
只要有这份忠心,哪怕犯了什么大错,都可以轻轻揭过——何况他这也说不上什么错。承嗣心知肚明,若三元关都扛不住司徒向阳,袁希手里那点人不过是白白送死的份,他这番发作,说到底也不过是迁怒。
“起来吧。”他将语气放得和缓,“你终归是立了大功……”
袁希却不敢便起,低声道:“这是陛下的计策,孙将军的应变,臣不过是将人马带了一程,不敢居功。”
承嗣道:“起来说话——这也没什么受不得的。朕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说到这句,承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承嗣头也不回随手把他的头按进被子,续道:“有过当罚,有功,也不会不赏。你和孙将军、方将军他们不一样,一直是朕身边的人,朕对你寄予厚望,有时难免有些严厉。方才话说得急了些,你心里可曾怨朕?”
袁希无礼地抬头,直视着承嗣道:“陛下,袁希永远不会……”
李承志探出头道:“我真是听不下去啦……哥哥,他想说,他可以为你死,求你别跟他这样讲话……”
袁希尴尬地侧过脸去;李承嗣看到他白皙的脖颈,薄而透明的耳廓,突地一阵心软。
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高大而温柔的青年在他面前,总是跪着的。
他不再多说,起身走到袁希身边,亲自动手将他拉了起来。
袁希脸颊有些发烫,如释重负,低声道:“陛下,袁希永远是你的人,不需要什么赏赐……”
承嗣笑道:“需要,赏什么日后让他们去议。你既跟着朕,朕便特许你……带刀上殿,见君不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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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志记吃不记打,挨到袁希告退便笑着滚到兄长怀里:“哥哥你正经起来真是……”他学着承嗣的表情和语气,压低声音道:“你便是我大衍的千古罪人!”说罢自己也撑不住,锤床大笑。
李承嗣无奈地拍了下他的头,除了靴子,和衣躺了上去。承志极其自然地趴到他身上,笑道:“你对袁希怎么这么凶?他对你很好啊,又是个美人儿~”
承嗣随手揽住弟弟的腰,并不答话,闭目沉思。
承志偷溜的妄想既然破灭,便将全副精力都用来骚扰兄长,似乎打定了注意要闹得他不得安宁:“哥哥,你在想什么?想孙悦,对不对?”
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兄长的脸色,又嘀咕道:“别想啦,他肯定是溜啦,不过溜之前还把你的兵还来,也算有良心啦……你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听到他跟人密谈,说不定他私下还跟那些人有联系呢,走了我们还放心些……反正你有方五儿有袁希有庆王,缺一个孙悦也没什么大不了……”
承嗣仍闭着眼,淡淡道:“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听人说的?”
承志心虚道:“有些是自己想的,有些是听人说的……好吧。哥哥,他这次没来,很多人不满啊,还有叛国的流言暗地里传得很凶。为了这个,他原来带过的那些兵都快跟人打起来了……”
承嗣道:“连你足不出户都能听到风声,确实传得够凶。某些人也太耐不住性子了……”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听到过了。”
承志眨了眨眼,道:“哥哥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散布流言?是谁?”
承嗣看了他一眼:“不是庆,便是方,必在这二者之中。可朕不能罚他们,也不能去堵别人的嘴……除非孙悦本人出现,否则总有人会信。”
承志好奇道:“那你呢?信吗?孙悦明显有事瞒着你……”
承嗣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承志,哥哥给你讲个故事。”
他侧过身,将弟弟搂紧,低声道:“你听说过雪鹿吗?传说这是一种通体雪白的神鹿,有最坚硬的角,最华美的毛皮,在圣明天子临朝时降生,向西而鸣,踏云而行,乃是大吉之兆。
“有人进山打猎时正撞到了这么一只鹿,很快,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