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道:“这话正是道理,只今儿人多,小心着才是。”说话儿陈三儿娘从外头回来道:“可是都收拾齐整了,老爷让我来请老夫人过去呢,那冯子明已也到了,老奴今儿倒造化,去的时候正遇上他来,跟咱们表舅爷那个朋友正立在亭子里说话儿呢,两人都生的那样儿俊,只那冯子明毕竟是个唱的,身上有些个脂粉气,倒不如咱们表舅爷那位朋友,虽一样俊俏的眉眼儿,却自有股男子汉的fēng_liú倜傥,瞧着倒不似表舅爷那样的武将,也不知底细做什么的,生的那样体面个模样。”
冯氏道:“我说也是,昨儿照了一面,私下里问我那兄弟,我那兄弟倒没说底细,只说是京里的朋友南下做买卖的,半道碰巧遇上,便搭了顺风船,仿似姓武。”
“姓武?莫不是京南那个武家的人,若真是也怨不得了,回头你去跟陈丰说,莫让下人当心
些,莫冲撞了他,若是武家的人,咱们可怠慢不得。”
玉娘暗里疑惑,这武家是个什么来头,又想着京里头人情繁杂,哪有她都知道的理儿,便知道了也无大用,便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跟冯氏一左一右扶王氏出上房往前头去了。
陈府中厅前后敞开,倒好大的地儿,锦帐绣屏遮住了前后,分成男女席,锦账厚实却也是透亮的纱,虽遮住前后,倒也模糊瞧的见影儿,只见外头倒是坐了四五席之多,虽是家下小宴也收拾的甚是体面。
玉娘陪着王氏坐在当间,秋竹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爷也在外头呢,刚在门首,被我一眼瞧见了平安。”
玉娘这才恍然,怪道刚在家柴世延那般稳当,不定早接了陈府的贴儿,知道要过来吃席,才不去铺子里的,倒在她跟前装模作样儿的弄鬼。
其实玉娘还真冤枉了柴世延,虽知陈府今儿宴客,却也没想陈继保来邀他,毕竟这宴席是那位任参将的表舅爷摆的,且轮不上自己作陪呢,故此才那般叮嘱玉娘一番,不想玉娘的轿子前脚刚出了门,后脚儿陈府便又使人来请。
柴世延得了抬举,怎不欢喜,忙着收拾打选衣帽,叫上平安福安跟马去了,到了陈府才知邀了不少人,县里有些体面的都在坐呢,见他来了纷纷与他拱手唱诺。
柴世延却瞧见上首一桌挨着陈大人坐的两个汉子,瞧着均都二十四五的年纪,一个身姿魁梧浓眉大眼,想来便是冯氏那位参将兄弟叫常威的,旁侧男子却真生的极为俊美,身上穿一件天青绣罗袍,头上金丝青绒线盘踞成凌云巾式样,一双凤眼斜飞入鬓,更显眸似点漆黑,鬓若刀裁,手里捏一把洒金川扇,怎样一个fēng_liú倜傥,况瞧他周身气韵,更不似常人,那陈继保又殷勤相待,比那位表舅爷还要紧几分,不知此是何人。
柴世延心中疑惑,不免暗里打量,见他一边与陈继保说话儿,一边用眼去瞧那锦绣帷帐,柴世延顺着他的眼色瞧过去,只见刚还空落落,这会儿倒模糊瞧见裙角飞扬,一扫而过,没入纱帐后,影绰绰衣香鬓影笑语喧哗,或怯怯而语,或低低娇笑,便知是后堂女眷到了。
柴世延想着玉娘这会儿可在里头呢,也不知她晓不晓得自己前来赴宴,落后却可与她一道家去,忽而身边孙县丞凑到他耳边道:“这冯子明生倒比他妹子还要俊俏几分,真真不知,他爹娘怎样鼓捣出这兄妹两个来,虽她妹子生的差些,一张面皮瞧着倒白净,只不知身上如何了,若也是一身白肉,倒也销魂。”
柴世延这才去瞧,果见不止冯子明,今儿还唤了西街上的冯娇儿前来,穿着一身鲜亮的海棠色衣裳,立在那边一弯粉墙边上,越发显的鬓发鸦青,一张脸白生生的勾人,与她哥哥对面立着,不知说什么话儿呢,兄妹俩倒是一对尤物,扫了两眼,便仍去瞧那边常参将旁侧的人,暗里琢磨这是怎样的贵客。
横竖猜度不出,便问旁侧的孙县丞道:“那边参将大人边儿上那个可知是谁?瞧着甚是脸生,倒不似咱们高青县里的。”
孙县丞笑了一声道:“柴大爷若问他倒大大的有来历。”“哦,还望大人指点一二。”孙县丞捋了捋唇下三缕山羊胡道:“说起来他还算半个国舅爷呢。”
柴世延听了不禁笑道:“一个便一个,哪有半个的道理。”孙县丞道:“他姐姐武三娘你可听过吧!”
柴世延见他提起武三娘,才彻然大悟,说起这武三娘倒真是个传奇女子,武三娘之父曾任监察御史,武家也算鼎盛之族,武三娘上头两个姐姐生的好姿色,当年均选入宫中,一个为妃一个封嫔,倒是这个武三娘当初也遴选入宫,只皇上一见,却怒道,如此丑陋之女怎配侍奉圣驾左右,当即发还回家,成了天下笑柄,莫说京城,便是柴世延在高青县里都听说了这段轶闻,茶余发后与几个朋友吃酒,还当成个笑话儿。
便道:“可说被圣上讥笑丑怪的武三娘,不是听说武家坏了事?”
那孙县丞道:“武家是坏了事,宫里的两个,一个不知怎的投井死了,一个打入冷宫,武大人夫妻双双牢中自尽,武三娘连同家下丫头婆子,绑与高台叫卖,亏了妻其父生前与并兵部尚书大人颇有私交,大人怜惜弱女买回府去,本说武家从此没落再无起复之时,不成想就是这个曾被讥笑丑怪的武三娘,不知何等机缘,竟被万岁爷瞧在眼里,不知怎的就幸了一回,这一回便勾了魂去。”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