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静悄悄的,这个密密匝匝地居住着四五户人家的大院落出人意料地没有养狗。狗,在农村是个好东西。狗的鼻子和耳朵是人的鼻子和耳朵的有效延伸,狗的或低沉或凶猛或尖锐的吠声又是看家护院的最好的武器,因此,边远山区的村落几乎家家养狗。此刻北夏村简直就成了狗的声音的大舞台,一声声尖锐的狗吠声穿破本来宁静的晨空,给这个背靠独岭峰的山村增添了一种扰人心尖的紧张甚而恐怖的氛围。
赵剑波靠坐在正门斜前方的一堆木料上,静静地警惕着院落各个方向的动静。长时间的走路使他双脚有些麻木,被汗水浸湿了的衬衣紧贴在身上,凉飕飕的让人难受。天上星光逐渐暗淡,院子前的小路旁高大的苦楝树、黄皮果树静静地耸立,树影子不规则地罩着路面,空气里弥漫着由黄皮果树的清香、猪牛粪的腥臭以及焚烧腐烂稻草产生的甜酸味等组成的混合味道,吸进胸腔里让人感到丝丝的甜腻味,很不舒服。
天放亮的时候,村子里靠近村公所的方向突然响起了剧烈的狗吠和吆喝驱赶狗只的人声,接着传来了人的嘈杂声,赵剑波知道真正的工作开始了!而这时候大院内也出现了动静,先是西边一间偏房的窗户透出了灯光,随后不久院门被打开了,接着走出了的小孩,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小的女孩头发蓬乱,手里拿着一只已吃了半截的熟红薯。三个小孩见到站在门前的赵剑波,都用充满着狐疑、惊奇的目光盯着他,不言语,也没走开。
“小朋友!你们早。。。。。。”赵剑波正想开口问询,但几个小孩不等他说完却飞快地跑了。
赵剑波迅即走进院子内。那边武斌等也走了过来。院子内空空荡荡,一排正中的砖瓦结构的正房共有五间,两边各有两间稍为低矮的厢房,整个房子是南方常见的小四合院,此刻各个房间都房门紧闭,毫无声响。几个人分头查找起来。
“有人在吗?”赵剑波拍打着一间房门,其他人也采取不一的动作查看各个房间。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关键是要见人。只有见到人、见到对像,他们的工作才会有实质性,同时疲累的身心才会稍感欣慰-----因为起码不至于白跑一趟!像这样半夜出发、走得腰酸腿软而到头来却一无所获的情况他们碰到的次数很多,有时是一、两个小组扑空,有时甚至是整个工作队全部一无所获!这都不奇怪,也很正常,因为计划生育本身就是针对人的工作,往大里说是针对一个群体,这个群体随处随时都在,这个群体以既十分繁杂又十分枯燥的一堆数据以及模糊的印象,存在于书记镇长以及他们的从镇到村的各个手下的头脑里,像一座大山压着镇里的书记和镇长,又像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山头压着各村的支书村长;从小的来说则是针对一个又一个的个体,这一个个体在与不在却不确定,因为每个个体情况不同、条件不同、所处环境也不同,而赵剑波他们几乎每天要面对就是这样的一个又一个个体,有时主动,有时被动,因此不确定就很正常。
“你们干什么?”这时一间房门从里面打开了,接着走出来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妇女,她看了看院子,然后以一种仇怨的目光看着赵剑波。
“大嫂你好!我们是镇政府。。。。。。”赵剑波笑着迎上去,但刚开口,女人却一把打断他说:“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便快速往大门方向走去。
赵剑波急忙跑过去拦住她:“大嫂,你先不要走!我们要核实你的情况。”
“我都说不知道了,你别拦我!”女人忽然大声地嚷嚷起来,并且试图绕过赵剑波往外闯。
“你别走!”赵剑波伸开双臂挡着她,并且示意稍远处的女队员快点过来。而就在这当口,那女人却突然以一种决绝的态度猛一把推开赵剑波,接着窜了出去!
“站住!”赵剑波一愣,猛醒过来后拔腿就要追赶,但刹那间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同时听到了一个男人凶狠的咒骂声。他转身一看,只见刚才那女人出来的房门口站着一个精瘦的男人,正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赵剑波立刻迎着那目光走过去。他想男的在也行!旁边武斌等人也迅速围拢过来。
男人说:“你吼什么!有事冲我来!”
男人阴沉着脸,仍然站在门口,对走过来的武斌等不屑一顾。
赵剑波说:“你是她什么人?”
男人说:“我跟她睡了十几年,你说我能是她什么人?”
“你们有几个孩子?落实措施了吗?”
“两个孩子,一九九0年四月十六日结扎。”
“男扎女扎?”
“女扎。”
“结扎证呢?”
男人转身进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沓红色的大小不一的证件。他把证件递给赵剑波,赵剑波接过来看到结婚证、准生证、结扎证和计划生育证等一个适龄家庭所需的计生证件一应俱全。“梁汉,好!”赵剑波念着证件里的名字,说了一声好,然后把证件交给旁边的梁坤,后者看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