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依旧沉溺在这一夜的混乱与死伤中,迟迟无法自拔清醒时,第二天的傍晚,邓尚全却是带着楚达和赵英等人,来到萧漠的书房之外。
听到房内所传来的声音,每个人皆是脸色怪异。并隐隐带着黯然。
这是《往生咒》的经文。
而他们都知道,萧漠并不信教。哪怕如今的楚灵帝最为信奉道教,使官场之上人人对教派之言无比追捧。
但这一日,萧漠却已是低声吟诵着《往生咒》整整一天时间,没有吃饭、没有休息、没有一玄停止。
出生于后世的萧漠,与大多数人一样,没有任何教派信仰,在他看来。所谓教派信仰。一半为封建迷信,一半是茫然心灵的寄托。
而如今,从晌午前开始,萧漠却是将自己锁于书房中,盘坐在地上,对着一个空白灵位,不断喃喃低声念着《往生咒》,似乎是在慰灵,似乎是在赎罪。似乎是在追求心灵的解脱,却又什么都不像,仿佛他在此时,只有这般一种选择。
没有人能理解萧漠如今的想法。
这一夜的形势。以及所产生的种种后果,萧漠本是早有预料,在做出这般决定之时,萧漠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承受所有后果的心理准备。
在那时,萧漠以为自己的心,是坚定的,不会有任何动摇。
然而,当那一场混战结束之后,当萧漠登上城头,看着城下那遍布的尸骸,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每个。人的脸上,皆是带着恐惧与绝望,其中大部分人又只是平民之身,萧漠才突然意识到。这般后果,这般景象所产生的心灵冲击。并不是他想当然般容易承受。
立于城头之上,明明相距甚远,但那些惨死的尸骸,那些绝望的脸庞,依旧清晰的出现在萧漠眼前,即使闭上双眼。脑中也是清晰可见,挥之不去。
看着自己亲手所营造的一切,萧漠在那一瞬间,脸庞突然变得无比苍白,而心中。却要比脸色更加苍白,刹那间,再无任何思绪。
并非害怕事后的影响,既然早已决定,萧漠就不会在意事后所产生的所有后果,哪怕这般后果是如何的严重。
也并非担心名声受损,这个时代的文人虽然视名声为性命,但萧漠却是例外。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萧漠并不在意,哪怕死后为无数人所唾骂,萧漠自觉在坟中依旧会睡的安稳。
又或者,负疚感?萧漠扪心自问,却也不是,那些惨死于乱军之中的楚人俘虏,自他们被俘虏的那一刻,其命运就已是决定,萧漠的这般决定,对他们而言,除了早死几日之外,并无影响。
或者,萧漠是无法承受这种随着他的这般命令,一言而让近十万人无辜死去,一语让无数人希望破灭,所产生的那种莫大压力吧。
所以,待一切结束后,萧漠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些死去的善灵做些什么,却又现。对于这一切,他竟是什么都做不到,在书房中茫然徘徊间。突然现一册佛教的《早晚课诵集》,下意识的拿在手中,翻到《往生咒》那一篇。就这么低低朗诵了起来,然后就这样整整持续了一天的时间,无论何人求见,都毫不理会。
或许,萧漠之所以这般无穷无尽的朗诵《往生咒》,并不是为了告慰亡灵,而只是以此来追求心灵的重新安宁。
那尚全带着楚达和赵英在书房外倾听良久,突然悄无声息的推门而广”
对于一向最为重视上下尊卑的邓尚全而言,这般不告而入简直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生的事情,但邓尚全此刻却是毫无顾忌。
走到萧漠面前。将萧漠面前的经书拿开,又将一碗参汤端到萧漠面前,眼中似乎隐约间似乎闪过一丝怜惜之色,然后轻声说道:“少爷,一切都结束了。还有无数军政大事等着您来处理,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萧漠依旧未能庆幸过来。茫然的看了邓尚全一眼。眼神依旧茫然。
待看到邓尚全身后的楚达和赵英之后,萧漠的眼神才渐渐恢复焦距与些许神集,似乎想要站起身来,但盘坐整整一日时间,却是腿脚酸麻,险些摔倒
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是夕阳西下,萧漠微微一惊,突然问道:“什么时间了?”
那尚全一边为萧漠整理着略显混乱皱褶的衣衫,一边垂答道:“少爷,时间已是傍晚。”
萧漠微微一愣。猛的转头向着那尚全看去,急声问道:“已走过去一天时间了?今日草原蛮子可有攻城?为何不提醒于我?”
萧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般低声朗诵《往生咒》的行为,竟已是整整持续了一天的时间。
而邓尚全在听到萧漠的询问后,却是神色未变,依旧垂道:“少爷不用担心,今日并无战事生,草原联军经过昨夜那场混乱,军势疲惫,比我们更需要休息。而少爷您这些日子一直忙碌小人觉得少爷您应该休息一下,所以就将众人的求见拦了下来。”
那尚全所言的休息,是指精神与心理的休息,萧漠自然不会误解,皱眉看了那尚全良久。最终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而在旁边,听及此言后,赵英却是不可思议的向着那尚全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