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八年之前樊家堡一带的村庄基本上是靠天吃饭,庄稼歉收几乎成常态,逢青黄不接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不在少数。自从上游一座中型水库建成后,大部分旱田变成了水浇地,近年来,吃饭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解决。
除了依靠上面所说的由多个村庄共用的中型水库,西樊家堡还有自己的蓄水工程。——其中一处在南山脚下,另一处在西山脚下。
位于南山脚下的一处毗邻季节河,其深度大于广度,村人称之为大口井。大口井主要用来浇灌菜园,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通过扬水站灌溉上游的庄稼。村人的吃水井紧邻大口井,两口井一脉相连,为“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的写照。
位于西山脚下的一处,广度大于深度,里面无泉是一汪死水,村人称之为西山水库。这座靠拦蓄山洪和上游水库的渗漏而存在的水塘,作用并不逊于村南的大口井,熟石岭上及周遭坡地的种植,都得益于它的接济。西山水库呈长把子葫芦状,西南靠着熟石岭,东南是一道弧形堤坝,坝身上种满了紫穗槐。其东北端有一座两米左右高的车水台,现已弃之不用。远离村庄的这座水库只是在冬季有些冷清,其它三季则不断人:春天,人们会从这里挑水种植、灌溉农作物;秋天,收庄稼的人们从它的坝身上来来往往的经过;夏天,这里就成了村人的游泳池——孩子们白天来,成人晚上来。
来西山水库游泳的不只男孩子,女孩子也经常来;他们虽然年龄不大,男女界线却划分的相当清楚,男孩们游水时女孩们退避三舍,反之亦然。大多数时候他们相安无事,只有在双方同时到达时才会出现争地盘的现象,不过,这样的巧合少之又少。
暑假第一天下午,唐小藕伙同柳莺、田菊、杜新云还有田樱樱来到西山水库。她们没有立即下水,而是蹲在水边捉小蝌蚪、小鱼儿玩。当她们玩腻了准备下水时,夏长赢和一帮子男孩“呼呼隆隆”地跑来。
“唐小藕!你们赶紧走!”夏长赢说。
“凭啥?!”唐小藕说,“——我们来的早!”
“来的早有啥用,你们又不会游泳!”
“我们就是来学的!”
“就你那笨劲儿,学一辈子也学不会,干脆连学也不用学!”
“你管不着!”
“我们在浅处玩。”田樱樱说。
“那有啥意思啊,快点走吧你们。”
“我们就是不走!”唐小藕说,“谁来的早,这里就是谁的!”
“谁下水早,这里就是谁的!”夏长赢说着开始脱上衣。
“你脱衣裳就是流氓!”
“六毛?还七毛!——脱!”夏长赢催促其他男孩子,“哎,唐小藕!不嫌害臊你们就待在这里吧,我们可要脱裤子了!”
闻言,柳莺、田菊、杜新云和田樱樱转身就走。
“别走!咱们不能怕他!”唐小藕说。
柳莺和杜新云有点儿犹豫,田樱樱和田菊却说天不热下不下水都行。
“噢!有个女的不害臊哦!”男孩们趁机起哄,“人家脱裤子了,她还不走!”
唐小藕独木难支,闭起眼睛回头骂一句:“夏长赢,臭流氓!”然后跟着四位伙伴走了。
就这么轻易的败给夏长赢,唐小藕实在不甘,听到他们欢呼着从车水台上“扑嗵扑嗵”地跳入水中后,她又跑了回去。
有个男孩看见了,向夏长赢报信。
“唐小藕!不害臊!”夏长赢领头喊道。
唐小藕不加理睬,直奔他们放衣裳的地方。
“唐小藕!你敢!”夏长赢猜出她的意图,一面制止一面迅速游过来。
“你看我敢不敢!”唐小藕说着拿起夏长赢的衣裳放进水里,在他赶到之前,把已完全泡湿的衣裳捞出来扔在一边跑了。
“有本事,你别跑!”
唐小藕一面逃跑一面挑衅:“有本事,你就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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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假期,罗玖玉都会来唐小藕家住上一段日子,今年的暑假也没例外。
罗玖玉嘴甜又勤快,像一朵初开的向阳花一样清新可人,唐家上上下下无人不喜欢她。自罗玖玉来到,唐小藕便很少去找柳莺、田樱樱等人玩儿,她的叔叔唐建业来她家打逛也来的格外勤了。
论亲戚关系,唐建业要随他的哥嫂喊罗玖玉为“姑”,他的三个姐姐唐彩云、唐彩霞、唐彩虹便是这样称呼。因和罗玖玉多了一层同学关系,“姑”这两个字,唐建业叫不出口,通常直呼其名。唐小藕的太奶奶和爷爷奶奶认为他这种行为不合礼节,但拿他没办法。
太阳快要落山之时,唐建业邀罗玖玉和唐小藕去村东的高粱地里打“乌米”。(乌米是高粱孕穗时生的一种黑穗病,感染后在棵子顶部长出棒状真菌。)嫩的乌米灰白光滑,形状如软毫毛笔的头儿,吃起来清香绵软,微微发甜。随着乌米的长大,它的内瓤渐渐由白变黑,当乌米从苞叶中探出身子,覆在它表面的白膜会破裂并露出像黑长胡子一样的乱丝,若不小心碰触,上面的黑粉便纷纷扬扬的撒落到人的手上。
在此暑气熏蒸之时,钻进高粱地里打“乌米”绝不是件惬意的事,好在起了三四级的风。若没有唐建业相陪,以罗玖玉和唐小藕的胆量还真不敢待在这幽深的青纱帐里。乌米毕竟占少数,外型又与正常的高粱苞相像,它们混在密密丛丛的高粱棵子中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