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子看向程匀,程潜脸上很平静:“我没事,大哥不是忙么,还是回公司吧。”
“阿潜……”程匀欲言又止,一会儿垂下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程家三兄弟之间就是这般,平时连个闲聊都难以为继,又何来兄弟感情?但他与大哥还算好了,三弟程深性子冷漠,在家里即使见到,两人都不会打一声招呼,更加糟糕。
站起身,程匀几不可闻地长叹一声,默默地掏出一根烟开始抽。白色呛人的烟雾缓慢缭绕在客厅不大的空间里,程匀疲惫地揉一揉眉心,换了个话题:“……生活费还够么?你最近要吃得好些,如果缺钱,就跟我说。哦,这个月的激素我也给你带来了,放你房间里。”
“嗯。”程潜立在那儿,依旧没什么表情。程匀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把什么心事都藏在心里的二弟,想说什么,却又要仔细衡量一番,怕他听了胡思乱想。犹豫一会儿,程匀狠抽一口烟,还是问了出来:“那天我走之后,你跟唐家兄弟,有没有聊什么?……比如,他们最近要做什么之类?”
果然……程潜心里一声哂笑,却早已习以为常。作为程家长房的大儿子,大哥无时无刻不放在第一位的,便是家族的生意。他知道前天唐家二少伤了自己意味着什么,如果让家里那群人知晓,恐怕心思又要活络一番。而且,若只是唐喻来了便好,却偏偏……让大哥撞见了唐觐。
圈子里人人都知道,唐觐才是正儿八经的唐家继承人,唐二公子志不在此,以后肯定是个甩手掌柜。那时候程潜坐在病床上看见唐觐走进来,心里便“咯噔”一声,想着坏了,大哥一会儿肯定要来,两人可别撞上——但后来还是撞上了。程潜估摸着,这会儿,家里人应该都知道是唐喻伤了他了。
“——他们想做什么。”不想再听大哥拐弯抹角,程潜便直接问了出来。他说的“他们”,自然是他血缘关系上的父亲程余远,以及他父亲的现任夫人姜西娜。程匀轻咳一声,撇开脸低声道:“姜阿姨她想……借这个机会,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远程建业的那个城改项目,现在拆迁太慢了,拖延得久,往后会难办……”
程潜听得喉头发苦,心中止不住一波一波的厌恶,嘴角都不禁紧紧绷了起来:“借这个机会……?她想怎么说,拿我的伤势做文章,跟唐家人套交情么?”
“阿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行情不好,二叔又不争气,如果这时候能搭上唐家的线,那就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如今父亲想分家,你也不是不清楚……”程匀絮絮叨叨说着,程潜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程家根本不把他当亲儿子,却又要利用他的伤势来牵线搭桥。当年也是,嫌他病情麻烦,就一挥手,放任他注射了那么多年的激素……也罢,反正自己更喜欢beta的身份,那便算了,可现在……
“哥,你别说了。我不舒服,我想休息,你回去吧。”面色苍白地扭过身,程潜拄着拐杖一步步往房里走,看都不愿回头看。程匀收住话头,终于才想起弟弟不喜欢听这种话题。面色尴尬地停顿一会儿,他站起身,叹一口气,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程潜默不作声地走进房里,关上了门。
那年好像是他十二岁的时候,忘了是去哪儿——似乎是去看老太爷——否则姜西娜也不会答应带上他。他坐在最后那辆车上,那天程深跟妈妈吵了架,便赌气坐到他这辆车来了。在高速路上,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程深板着一张小脸窝在后座里,手里拿着游戏机用力地轰,他想凑过去看看,还被弟弟凶凶地吼了一声:“看什么看?!”
意外好像就是那时候发生的,因为程潜记得自己离他很近。他看见前面有一辆车爆胎了,而司机在跟女朋友打电话。等那家伙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两辆车子凶狠地相撞,他下意识地搂住了弟弟的脑袋。
现在回想,估计是因为害怕,他才会抱过去。弟弟是个alpha,自小皮实抗打,而自己先天就不大好,后来屡屡生病。那时候,应该是他的oa本性突然间冒了出来,想寻求保护。却没想到最后,自己断了几根骨头,好几处擦伤,鲜血淋漓,程深却只是撞青了额头。
可即使是这样,姜阿姨也没有对他改变态度。反而因为麻烦的伤后抑郁症,连带着父亲也对他厌恶疏远起来。
到现在,程潜偶尔会恶毒地想,如果当初他没有抱上去,而是自己蜷缩好身体,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至少脸上不会有那块难看的疤痕,落得被班上同学嘲笑。
而每当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看见程深那双冷漠的眼睛,程潜便能肯定了——当年,果然还是不抱上去的好。
傍晚,正睡得迷迷糊糊,梦里还晃着那时候撞车的瞬间,一阵刺耳的铃声把程潜吵了起来。他拧着眉揉揉眼睛,烦躁地伸手在床头摸几把,抓过手机接起来:“喂?”
里头传来那个呛辣的女声,刺得程潜脑仁疼:“喂!程潜,明天下午改时间啦,下午三点在御花林门口集合,记得啊!啊还有,不要穿得太幼稚了,省得那保安不让我们进去!”
“……知道了。”睡眠被吵醒,任谁都会不耐烦。听出他声音里带着情绪,郦予初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