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光明顶算计成昆之事传扬开来,张无惮当红巾大侠时观音座下童子转世的雷人传言就淡了,众人皆言此人多谋善断、发短心长,有伏龙凤雏之姿。解风道:“张教主连成昆三十载的阴谋都能掀出来,我丐帮遭难已有十载,解某殚精竭虑不能解此困境,只盼张教主施以援手。”
令狐冲恍然道:“原来解长老早就猜到这位‘史帮主’有问题,只苦于无法揭穿,苦苦忍耐罢了。你也根本就不是被我惮弟收买,只因他询问的乃是陈友谅之事,你才假作被钱帛迷花了眼,借此同他相见?”
解风昂然道:“解某无德无才,骨气却还有几两,莫说是金银俗物,便是长寿仙丹摆在我面前,让我出卖史帮主,出卖丐帮,却也是不能的!”
他虽面上似粗鲁莽汉,但心细如发,否则丐帮数万教众,也不会唯独他怀疑史火龙有假。解风初碰到找上门来的侯军闲,自然大怒,将人打走后,却不料再三被人登门。这就很是蹊跷了。
他静下心来细想,陈友谅备受器重,此乃丐帮人尽皆知之事,便非本帮弟子,也总有人听说过一二,根本不至于拿金山银山来收堂堂九袋长老。何况解风能任执法长老要职,便是史火龙喜他公平正直,赏罚分明,不为外物所动。
丐帮家大业大,光九袋长老就有三名,怎么偏偏头一个就找上了在外名声最好的他?解风越想越是心惊,尤其张无惮命人不问别的,只问陈友谅之事,而他怀疑陈友谅也有些时日了,方惊觉这是对方的暗示,待第四次有人上门,便将金银收下,示意自己明白了。
张无惮道:“解长老对史帮主的忠心,实在让人佩服。您既信了晚辈所言,还请您将身上的火药摘下来吧。”
解风乃污衣帮门下,不事教务时,也以乞讨为生。自他进屋来,虽衣衫褴褛、味道很重,张无惮仍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他这段时日光跟火器打交道了,味道虽淡,却仍是嗅到了。
果然,解风解开前襟,胸前裹满了火药包,大笑道:“非是解某多虑,只是我也担心此乃陈友谅奸计,本拟若张教主所答不能合我心意,或你并非真的红巾教教主,乃陈友谅找人假扮,我便点燃此药包,冲进莲花山庄,同那假货同归于尽!”
他自知此事若漏,不日便要被陈友谅所害,还不如以此一搏,若能将假史火龙和陈友谅一举炸死,当真是大赚了一笔,何其快哉!
这人实是个狂徒,令狐冲听得暗暗心惊,见他扔了火药包,便取了水盆来,将火药都浸透了,以防走火。
解风疑心尽去,拉着凳子到他们近旁坐下,骂道:“我史帮主何等英雄豪杰,岂是他这等小人能装得像的?他就是披着老虎皮,也不过是一条赖狗!”于是将自己如何生疑,细细同他们讲来。
他同史火龙乃真正过命的交情,若非昔日共相扶持,每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早几年史火龙隐居,不常出现在人前,解风只当他醉心武功,轻视帮中之事,也并未在意。一日禀报帮务,他谈性大发,同史火龙说起年少旧事,却见史火龙支支吾吾、神色不对,还想再说,陈友谅便入内来,请他出去了。
自此解风起了疑心,却怕打草惊蛇,不敢再拿旧事相试探,只暗中观察,只觉这个史火龙,同他记忆中的那位史兄弟从头到脚无一处相似,纵然生着同一张脸,也难掩草莽粗陋之气。何况多年不见史夫人、史姑娘出现在人前,解风怀疑他们一并被人给暗害了。
又过两年,他买了许多糕点,请史火龙转赠史姑娘,隔日问起,史火龙说史姑娘颇为喜爱,解风一颗心就凉了。他如今说起来还禁不住流泪,骂道:“侄女身体羸弱,我命人偷偷将一种香菇磨成粉掺进糕点里,她只消一吃,便要面生疱疹,数个时辰方消,喜爱他姥姥个腿!”固然也可能是史火龙直接扔了糕点未给史姑娘吃,可在解风心中,会这么做的也绝不是真正的史帮主了。
这么个虬髯大汉就抱头失声痛哭,想来但凡有名有号的武林人士,大抵都点亮了秒哭的技能点,哭都不会,算什么英雄好汉?张无惮木着脸劝了几句,见实在劝不住,唯有叹气。
令狐冲心有所感,敬佩道:“解长老压在心中数年,既苦于此事委实骇人听闻,难以取信,又惧怕本帮另有投递叛帮者,不敢走漏风声,连个说话倾诉之人都无。惮弟,便先让他发泄一阵吧。”
张无惮看看天色,摇头道:“这可不妥,眼看就要天亮了,没时间再耽搁。既然明日三大长老现身,今日无论如何还当拿出章法来,争取一举让那假货现出原形。”
解风闻言,一想还是正事重要,急忙抽噎着收了泪:“是是,还当尽快使奸人露出马脚,以告慰史帮主在天之灵!”
第71章 去虚还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