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亭台,繁花如锦。
这里的每一砖一瓦都是那样的熟悉,都是景从之按照她的喜好来建造的,就连手指下这青色的栏杆,都刻满了她喜爱的花纹。
她如失神般四处寻找,似乎想寻找景从之曾留下的痕迹。
然而没有,烙上的全都是她的印迹。
她此时才顿悟,才明白父亲为她做了多少,原来他为了让她开心,自己的喜好可以通通抛弃,只为迁就她。
一思及此,刚刚有所缓和的情绪又被触动,她的心脏像被人一把拽住,慢慢收紧,疼得她都快无法呼吸了。
她半跪了下去,眼泪滂沱而下,泣不成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初一将外衣披在她的身上时,她才看见日已西落,天边如血色般鲜红。
“少爷。”初一不忍提醒,可是他却不得不说,“长老们还在大厅等着,让我过来叫你。”
景如是缓缓站起来,擦干眼泪,嘶哑的声音有些困难地说道:“走吧。”
“少爷,你没事吧?”初一很是担心她的状况,见她转身就走,立即跟了上来。
“我没事。”景如是平静答道。刚才她想了很多,觉得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这几日她慢慢接受了景从之离世这个事实。如今没有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了,从今往后所有的事情她都得自己去应对,自己做决定。
而给长老们一个交代便是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景如是回到灵堂,告诉各叔伯弟兄,自己年纪还小,尚不能担此重任,还请本家叔伯先代为主事,等她及冠后再行商量。
长老们虽有不满,但见她眼睛红肿、毫无当家的气度,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的确没有这能力,众人商议后决定,由本家派人过来教导,等她满了十七岁,再入议事堂。
服丧期为三年,但景如是尚在求学年纪,本家认为未来家主不能给外界软弱无能的印象,于是景如是身穿麻衣回到了国子监。
景从之不在了,其他人就没了顾忌。景如是的房间被换到了一处极为偏僻并且破烂的地方,当她推开房门,闻着扑鼻而来的霉味和酸臭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们太过分了,这哪是人住的地方!”提着大小包袱的初一见到,气得想骂人。
景如是的反应却平静很多,她走了进去,打量了一圈里面的环境,说道:“墙体虽然有点斑驳,但该有的都有。初一,你找人给我打扫下,晚上就入住吧。”
“少爷!”初一难以置信景如是就这么轻易妥协了。
景如是也不解释,转身走了出去。
看看书,路上却被人拦住了。
“哟,这不是景如是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就是今天啰,听说舍监给她换了一间新房,不知道环境如何。”
“一定很好,毕竟人家是景丞相的公子。”
“是前丞相吧,人都死了,怎么会还是丞相呢。”
“是啊,我都忘了,看景如是穿的这身麻衣孝服,还真是国子监的一道风景。”
“康世仁,带着你的走狗给我滚。”景如是头都懒得抬,冷冷说道。
“景如是,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康世仁挡在她的面前,嘴脸有些扭曲,他恶意地说道,“你爹都已经死了,你以为还会有人怕你吗?你景家树倒猢狲散,平时又得罪了那么多人,现在的你在国子监就是名副其实的过街老鼠,人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脚。你凭什么还敢这么大口气!”
景如是抬眸冷凝着他,出言提醒道:“别忘了,你爹也刚死,我要是你,就积点口德,好好戴孝。”
“你说什么!”她不提还好,一提就让康世仁想起父亲的死因。他大为光火,一把推向她的肩膀。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她,一枚石子激射而来,打在他的手腕处,顿时疼得他赤牙咧嘴。
“又是景家的影卫!”康世仁大怒道,“我要去告诉夫子,说你在国子监纵奴行凶,你等着被开除吧!”
“你睁大眼睛看看,哪里有影卫的影子?”景如是反驳道,“你想动手打我,刚好一枚小石头飞来打在了你的手腕上,这是不是叫做报应?”
众人抬头四处寻找,真的没看到有任何侍卫的痕迹,不过却都不敢再靠近她。
“哼,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康世仁怒极攻击,反击道,“我看你景家才是要遭报应了。你爹的死法和年太子如出一辙。众人都说是你爹害死了年太子,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你爹却以相同的方式突然死亡,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你说什么?”景如是听到这话,眉头微皱,她问道,“年太子不是因为得风寒去世的吗?”
康世仁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口,这个秘密他也是无意中在皇后娘娘回府时不小心听到的,此时大家都看着他,他立即补救道:“哦,我记错了,我的意思是说你爹做了那么多坏事情,害别人从马背上摔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说够了吗?”景如是冷眼看着他,耐心已经耗尽,“你们再不走,我可不保证刚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众人一听,嘴上骂骂咧咧的,不过还是慢慢散去了。
康世仁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景如是一眼,却发觉她也在看着他,心中不知为何一虚,竟加快脚步跑开了。
景如是既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不会相信康世仁记错了这样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