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秒,一切情绪均能恢复静寂地云淡风轻。穿着橘黄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正弯身拾起那张黏在地面上的被弃报纸。他显然对它不甚感兴趣,在抓到手的瞬间就把它揉成了一团,再用双手挤捏着。她赶在他到达那个放置在小公园最外缘临近卫生间的垃圾桶之前,把遗留在大衣外套口袋里很久了的一小团废弃纸巾丢进了不可回收的桶里。
经过此前年轻夫妻坐过的木椅时,祁安想起了那个在她的视野中未曾将他的正脸全然展露出来的年轻西服男子。然而她可以进行清晰地想象。她拥有过他刚毅而温柔的侧脸。在他挺起脊背走出这个小公园时,他的正脸也必然是坚毅而善良的。
祁安站在那张椅子旁,向那个位子凝视了一会儿。忽然将视线转而投向栅栏内,她发现一个男孩子背靠着大树干,正安静地看着自己。也许那是在他极累的情况下,没有特定目的却专注到出神的注视。正是那个她看到的唯一一个翻越进铁栅栏的高个子男孩。此刻他安静的脸上,似乎他自己也无所意识地流露着与他身高相符却与他仍稚嫩的脸庞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那类成熟的气质,特别会在一些趋向安静的孩子身上整体性地显露出来。
她至那儿的距离在她的感官体验中,如伸缩性良好的橡皮筋一下子被额外拉伸开来。微微侧撇着圆满下巴,嘴角绽放开来的夹竹桃花沿着那条弹力橡皮筋传送出去。连她自己都觉得已经很极致了的一笑,以至于他们在她的眼里都快要变得虚幻起来。不过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察到……
穿过涌金花园,没有再作停留,直接踏上她曾经徒步走过一个来回的南山路,沿着人行走道左侧与驶来的车辆逆行着直走。她没有走靠里的那条即使在冬季也依然隐映在绿丛中的,使劲诱使着人不时把脑袋扭向左方幽暗区间的窄小步道。她偏爱与大马路直接相邻的敞亮和嘈杂。大风在行道树排出的空间中肆无忌惮地涤荡着,她感觉若不是身上的额外重量,自己准会被吸进马路中央。中间的两向马路上只有络绎不绝的车辆,间或有那么几双一晃即逝的手臂,几乎看不见一个完整的人影。除了拄着手托着下巴靠在窗边朝玻璃之外的空气发出几乎无聊郁闷光线的公交车上的乘客。
负有重荷的一隅阴郁天空,把金色太阳光芒裹藏起来的灰色云层,没有确切方向来头的乱刮着的冷风,在此情境下屹立得傲然起来的垂着繁茂绿叶的树,急着想要马上逃离这个片区的似乎无人驾驶却会嘟嘟鸣叫的机动车……而她,也似不想错过什么地想要尽快走出这条南山路。祁安的矫健步履匆忙而过,就像前方某处正有个人已经在提前着耐心将她等待,而她也必须如约而至,不能尽让对方空等。如此,她便以她的沉默无言加目光转移拒绝了一个马路对面某家新开张的糕点店安排至马路的这一侧向行人进行随机性问卷调查的戴耳钉的年轻男士。
“美女,帮个忙好……”
她看到了那个拿着纸笔穿着卡通图案制服的年轻人,只是她还是把他已经出口的“吗”字扔到了自己身后的冰冷空气里。然而,祁安自己的感觉却是,她是乐意于帮他填写那么一份问卷或进而交流一些力所能及的访问的,只是她的脚步已经先一步她的那一感觉而直接从他伸出来的手之前越了过去,也由于她一直疾行的惯性而一下子停不住了双脚。待她继而匆匆朝前走着,又一边回过头去向后瞻望时,她发现那个人正微微曲着脊背面向着大马路上的车辆,不时地蜷缩下脖子挥舞一下手臂,双脚在风中左右踏出属于他的摇滚。
祁安猜测,那个男生身上肯定有纹身。
涌金公园是一个起点。她已经到了这里。从电脑包里拿出手机长按下电源,开机,如在银行外关机时一样没有任何值得一疑的动静。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恰恰是下午三点整,时间下方的天气提示是五级东北风下七度的多云。
然而祁安的手机,是永远地比北京标准时间快十来分钟的,这是手机本身的内部缘故,并非她故意调节。一般一个月的时间下来,手机上的数字与标准时就会出现十来分钟之差,她的时间与标准时切合到一起的数字,恐怕也从来都不能精确到过于详细具体的秒。不同于维护机械手表走时的精准性,祁安是每一个月为她的与标准时逐渐拉大差距的手机拨一次发条的。然而,在延吉的这个月初,她忘了给她的手机“拧紧发条”。
所以现在,她的手机上所显示的时间,跟她的在并没有实时联网的情况下报道出来的天气状况,与被公众认可的信息相比,一样是实在有失准确性和可信度的。
然而,时间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类可以算作是束缚人类活动的一项计量尺度。而人又似乎甘愿囿于时间,在其内进行各种所谓的符合科学规律且具有效率的规划整合。有时候,使得自己止步不前的,不是缺乏勇气,不是对未知境况的畏惧,不是真正能力的缺失,亦非懒惰成性,而正是由于那似乎以各种有形的形式存在于周边的无形的,时间。
它借助于各种存在着的物件的存在形式,在空间里凸显出自己的分量。那工作中的冷藏了些食物的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