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鸿看清那人手中的断剑,怔怔片刻之后,忽然露出一抹悲色,倏然拔出湛卢剑,道:“那就战吧。”苏航等人有些纳闷师父的异样,以他的江湖身份,怎会如此轻易答应一个陌生人的邀战?
中年男子凌空飞上大船,诸人散开为两人露出一块空地。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那柄断剑所吸引,剑身宽约三寸,泛着淡淡的赤意,散发着浓烈的杀性,甚至比屡犯杀孽湮灭本性的纯钧还邪异。
中年男子完全不受断剑的凛然煞气所侵,挥剑刮起一道邪风,剑气纵横,便向雪鸿杀去。雪鸿眼中含悲,手中湛卢似有千万斤重,他勉力挽出几个剑花,同断剑战在一处。诸人看出那断剑端是不凡,竟能同湛卢交锋而不落下乘。
湛卢虽无锋,却素来力压天下名剑,无往不利,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它有幸遇到雪鸿,愈加展现了它的卓绝不凡。湛卢在今日却遭逢劲敌,中年男子手中的断剑,杀气无双,好似孕育着一头狰狞凶兽,不愿被驯服。
他的剑法高绝还在其次,最出奇的是他对剑的控制妙至毫巅,手臂的筋脉和肌肉以最合理的力量操控断剑,仿佛那断剑成为他手臂的一部分。当然这种含而不露的高明,也只有如雪鸿一流的宗师方有这样的眼界。
雪鸿对中年男子运剑奥妙深有体会,便暂时放下心中沉闷,持剑潇洒挥舞,斩灭汹涌奔来的煞气,抵住断剑凶猛的杀性。两人皆无杀意,剑来剑往,未以修为相争,纯属两剑争锋,并未损坏船上分毫。雪鸿一派清俊风雅,出剑神韵流转,似乎很是享受这个过程。
断剑是典型的剑比人恶,不过中年男子泰然自若地利用断剑的邪煞之气,不受反噬,可见他能够压制断剑的邪性,发挥莫大的威能。两人斗剑,虽有所收敛,但凶险并没少了半分,中年男子在剑道修为上不及雪鸿,却硬是凭着断剑的凶厉,与之平分秋色。
楚青岩惊异道:“这到底是什么剑?怎么如此怪异?”木青龙淡淡开口道:“这是胜邪剑。”诸人闻言心中一震,原来是它,难怪如此邪性。上古五柄名剑,张元宗已经得见其四,今日遇到最后这柄胜邪,不由多看了两眼。
欧冶子当年得到一块异铁,铸剑时发现剑中孕育邪恶之气,每铸一寸,剑便恶一分,待剑成之时,邪煞难抑,竟以鲜血为祭,伤及无辜。无奈之下,他只得断了此剑,方才遏制邪剑嗜血,自此胜邪便以断剑之身传世。即便如此,后世掌此剑者多被煞气所侵,癫狂入魔。
苏航等人虽不担心师父的修为,但是此剑实在是凶命在外,不免担忧师父的安危。张元宗宽慰道:“湛卢能够成为上古五剑之首,自有它的道理,你们大可不必担心,雪鸿前辈不会在剑上吃亏。”几人闻言稍稍安心了些。
此场斗剑,乃是以剑为主,持剑者为辅。两人不争修为深浅,不比招式精妙,而是以简单的招式纯粹地展示两柄剑的高低。湛卢古井无波,胜邪暴烈张狂,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是剑的一静一动,而非两人左右。
犹似胜邪剑中的凶兽挣脱了束缚,露出狠辣的利爪,煞气狂涌,杀意沸腾,径直罩向雪鸿。断剑的锋芒撕裂虚空,奔斩四方,周围诸人只觉煞气袭体,纷纷运功消解心中烦恶。雪鸿双眸冰清,湛卢乌沉的剑身携带无上的剑势,力压千古,径直镇压胜邪的杀伐。
此招一过,两人忽然同时挥剑入鞘,止了剑斗,中年男子抱拳道:“多谢前辈迎战,了却家父遗愿。”雪鸿呼吸一滞,黯然问道:“卫兄是何时离世的?”中年男子伤感道:“家父五年前就去世了,弥留之际还说自己最遗憾的是没能与前辈一战。”
雪鸿懊悔道:“令尊一直想让胜邪和湛卢一战,可我始终都没有答应,现在想来真不应该让他带着遗憾离去。”中年男子平和道:“前辈不必自责,今日一战也算完成了家父的遗愿,若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必然欣慰。”
雪鸿唏嘘不已,然另道:“胜邪传到你的手里,想必你就是藏剑阁现任阁主,不知我前几日传来的书信可否收到?”中年男子应道:“书信我已收到,约莫你们这几日便能到达。前辈与家父相交莫逆,若有差遣,决不推辞。”原来这中年男子是藏剑阁的阁主,姓卫名承景,此时是专门来迎接他们的。
老阁主卫腾空年轻时,同雪鸿不打不相识,后继承阁主之位,得到掌门信物胜邪,一直想同湛卢一较高下,但雪鸿担心胜邪不祥,影响卫腾空的心性,便一直拒绝迎战。自他辞去天山掌门归隐之后,很少在江湖上行走,机会便更少了。
众人一番寒暄,接着道出蓬莱阴谋,卫承景闻之震惊不已。待船又行了两三里,便到了一座巨大的岛屿。抬眼望去,岛上随处可见矗立的石碑,东面坐落屋舍楼宇,是藏剑阁弟子居住之地,西面有一座平顶的山峰,乃是一座火山,此岛遂名为火焰岛。
藏剑阁以火焰岛为立本之地,正是因为此火山的缘故,可借助地火铸剑,同时云梦海水质澄澈,反复淬炼,成剑的品质极高。欲请藏剑阁铸剑,只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自备铸剑的良材。
若是铸剑的天材地宝,藏剑阁欣喜若狂,甚至会分文不取。若是寻常材料,反而要价昂贵,即便如此,天下众人依旧趋之若鹜,以拥有一柄藏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