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一根一根的竖在水面上,清香四溢,尹树是一名中学教师,教历史,二舅舅那里对儿子的事情正好也在想办法,这年头明明信息交流便利了,人与人的距离却拉得更远了,一群年轻人找不到自己意中人却反而到了要早早靠相亲的地步,不过这也好,他乐于把自己相中的人介绍给表弟和表妹,成一对,他就多一个自己人,何乐不为。
最近尹斻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婆妈了,也不知是s市的氛围太闲散,还是钱文林判刑后好多事情都顺心了反而不适应,他总觉得自己该多往热带丛林和沙地那边钻一钻,洗掉这身脂粉气,古龙水喷的久了,整个人都变得软趴趴的,说起话来都意识不到的软糯。
下元节,祭祖,尹斻没跟着回去,三天后夏军请了事假,尹斻到夏军那里时正发现夏军在收拾行李。
“你做什么,出差?”
“我父亲去世了。”夏军抬起头看他,脸上并无悲伤的表情,但也没有年轻时那种摆脱父亲阴影的解脱。他一边把衣服等物放进行李箱,一边对尹斻道:“局里我请了假,过几天我就回来。”
“我陪你去吧。”尹斻看了眼地上的开着的行李箱,里面有夏军母亲的照片还有他小时候全家人去海边玩的合影,于是一句话没有深思熟虑的就脱口而出——感性不好啊,脂粉气!
☆、第四十九章
j市的天空阴郁而压抑,这里是罪恶的起源,是魑魅魍魉的老巢,所有与之斡旋的英雄们的传奇故事都曾以这里为舞台,他们也都以这里为坟墓,被埋葬这里或许会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尹斻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常常想要逃避。
现在轮到别人来逃避他了。站在这一方天空之下,凌驾于夜幕之上,他们回家了。
夏军的父亲死于酒精中毒,劣质的白酒浇透了他的大脑,最后的一段路,他蹒跚着来到自己的床边,想着醉过去,一觉醒来还是那样,可是他最终没有爬到床上去,而是死在了卧室的地板上,被邻居发现的时候人早就死了两日,好在j市寒冷,没有发臭腐败。
尹斻不觉得有什么好安慰夏军的,实际上他这个父亲是他童年时不幸的罪魁祸首,夏军年轻时最想要逃离的就是这个父亲的阴影,他憎恨他的父亲,恐惧自己变得像这个男人一样。葬礼交给殡葬公司的人来办理,他们不需要什么丧葬仪式,只需要一只骨灰盒以及一块墓地,夏军站在那里,任由尹斻为他打好黑色的领带,对方穿着和他一样的纯黑的西装,面无表情。
“好了。”尹斻拍拍夏军的肩膀,站远了一点欣赏夏军,夏警官果然好看,哪怕是参加葬礼,他也不希望看到夏军憔悴的样子,事实上他们都不可能为此伤神,这世界上的烂赌的酒鬼从来都不在少数,他们每天都有一部分人把自己浸死在了酒精里面,你放下了但不代表从此要慈悲济世,夏警官不会对这个父亲有什么亲情可言,而他这个看到了一切的局外人更不会有什么感想。
尹斻对家庭的理想充分的表现出了他的苛刻,他渴望完美的家庭,但是却并不会去拥有,可是他乐于看到其他人家庭圆满和美,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以来对夏军都过于包容的关系,实际上他是一个有些刻薄寡恩的人,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有太多理由杀了夏军,可是却纵容了他,或许这和他对于夏军年少时的家庭不幸的见证有所关联。
他缺乏的同情心理以及寻找共鸣,都被投射在了夏警官身上。
尸体从殡仪馆抬出时,夏军只能看见一双穿着黑色寿鞋的脚,端端地露出一块绣着某些他看不清纹样的布,抬尸的工作人员看起来比他这个儿子要悲痛,他握紧了尹斻的手,握得从未这样紧,最终,当装有父亲骨灰的骨灰盒被交到手上的时候,他的眼睛红了。
这预示着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的消失,他变成了灰烬,从有机物变为无机物的过程安静又残酷,活着的人总能在这一刻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和无意义,无论你做了些什么,在死后仍然变为碎骨。
“走吧。”尹斻压低了声音对他道。
夏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阴云密布地压下来,压在他的头顶让他透不过气,他想念他的母亲了,除了照片供他回忆外,他几乎已经不能再记起自己和母亲的点点滴滴,那时候他年纪太小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时候他不会挨饿和挨打,他可以很快乐很幸福。
每一个男人的内心世界都住着他的从前,在那里他是个小男孩,所以他们仍旧保留着那时候的喜爱,他们会这样一直下去,做他们自己的彼得潘。与女性不同,她们的成长是抛弃那个单纯幼稚、抱有幻想的小姑娘,可是男人们都是长不大的,总会有特别脆弱的一面被深深的隐藏起来。
将父亲的骨灰葬下,整个过程都是静的,没有哀乐,没有悼词,没有哭声,更没有其他亲人。夏军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那个男人,他已至而立之年,无父无母无子无女,但是他仍旧不可一世,圆滑狡诈,好似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得了他一般。现在,他也变得和他一样了。
他们握着对方的手,不语。
“既然回来了,那我就顺便去看看老朋友吧。”回到酒店,尹斻换了套衣服,藏青色的粗毛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