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蟹粉灌汤包啊!”这回是我在惨叫了。
景田食街上有一家富春茶社,老板做的蟹粉灌汤包非常有名,食客天天排着长队去捧场,我一直想尝尝,可又不愿起个大早等开门。老板是扬州人,坚守传统,仅限堂吃绝不外卖,据说是因为蟹粉冷了会有腥味,怕坏了自家招牌,只有包家世侄女笑脸相求时才肯网开一面。
“弥医生,你你你的样子好靓,我差点认不出来了。”莲蓉包瞠目结舌地看着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讪讪地说:“别说你了,我自己也差点认不出来。”
接着是刘克克。一般情况下,此君不睡到日上三竿不会给面子起床。今天街道里组织党员义务清洁马路,十七八个人在“为人民服务”的大红标语下象征性地舞动扫把,还用广播喇叭放背景音乐“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于是地位很高的主人被公仆们吵醒了,一脸不乐意地下楼来。他睡眼惺忪地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喝,一转头正好看见了我,大概是太意外了吧,居然“噗”地一声喷了我满脸。
“你至于这么夸张吗!”我气愤地瞪着刘克克,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刘克克这家伙不但不道歉,居然还朝我皱眉头,说:“你原来的样子不是很好嘛,干嘛把自己弄得怪模怪样的。”
“我哪里怪了?”我有点不高兴地问道。这人真不讲理,我样子变帅变时尚了,他却说我搞怪。
“……”刘克克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后来又放弃了。他叹了一口气,用刚擦过眼屎的手拍了拍我的脸就走开了。
房东先生总是喜欢故作神秘,他这个样子到底算什么意思呢,我望着他的背影一个劲地犯迷糊。上楼洗完脸换好衣服后,我今天的第一位病人也到了。来的是位太太,六十多岁,模样倒还过得去。可她一开口就把我给吓坏了,她说:“大夫,我先生好养外室,弄到那些女仔一个个大着肚子找上门来,你有没有吃了让男人不举的药?”
没有,有也不敢卖给她啊,她老公一报案,公安就要上门抓人了。要是再给我扣上个破坏社会主义和谐罪,那我多冤呢。不过我挺佩服她老公的,年纪一把了居然还有这样的精力寻欢作乐。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狂躁的太太,第二个进门的是一对看上去很般配的夫妻,先生英俊,太太美丽,两人衣着考究、举止得体,很明显属于中产以上阶级。问题是他们有两个人,却只挂了一个预约门诊号。太太说她是陪丈夫来治疗生育器官的,先生则坚持认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今天过来其实是陪妻子来做不孕不育检查。
于是这急于求子的两个人在我的诊疗室里争吵起来,相互指责对方。先是国语,吵着吵着,其中一方不小心漏出一个英语单词,接着开始英语对骂,后来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日语轮番上阵。两个人旁征博引,摆事实讲道理,越争越激烈,大有决战到底的架势。
我和莲蓉包在一旁都听呆了。这哪里是夫妻吵架啊,简直就是联大在搞辩论嘛。莲蓉包悄悄推了推我说:“看来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要不咱们先把中饭吃了?”
“好啊,先吃饭。待会儿结账的时候,你记得按小时收他们的费用。”我只是个医生,不是人民调解员,这种事情当然还是得由他们夫妻内部解决。
午饭吃的是炸酱面,刘克克的手艺。大概因为早上喷了我一脸牛奶,他觉得挺愧疚,所以主动下厨做饭,味道居然还不赖。我和莲蓉包都是肉食动物,面条再好没有油腥可不行,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去食街买了半只烧鹅回来,把莲蓉包乐得大呼万岁。
我们啃完烧鹅后,那对夫妻终于停止争吵,达成共识了,决定两个人一起做检查。我告诉他们检查结果需要一周时间才能出来,到时候我会电话通知的。
下午给“粉红革命”的女士们做体检,大家都对我的新形象赞不绝口,竟然还有人强烈要求我换个工作,说做牛郎一定更有前途,真是太扯了。
因为一直忙到快六点才收工,所以晚饭只好将就些。我用烤箱做了一荤一素两个披萨,又煮了一大锅浓浓的罗宋汤。吃到一半时bb弹来了,我发现他的眼眶红红的,赶紧知趣离开。
为了给刘克克和bb弹腾出单独相处的空间,我来到老街买了一杯红豆冰,一边吃,一边无所事事地到处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