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需要回答吗?这份如影随形的想念。
陆征帆微微起身,亲了亲他额头:“死小孩今天突然深沉了——车到了,来,走吧。”
走吧,走去哪?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你身边?千帆望着他去提行李的背影,他想,再不叫一声以后是不是没机会了?于是他朝着陆征帆的方向喊了一声“哥”。
陆征帆回头“啊”,应道:“光等着你哥当苦力也不知道上来帮忙了?宠得你成太爷了。”
千帆笑了笑,仿佛一夜的纠结与挣扎全以一笑消弭了。他在心里说:“我不能说,至少不能在这时候说。”他接过陆征帆塞他怀里的小行李,一点也不重,知道陆征帆是怕累着他。这样一个连重的东西都不舍得他拿的男人,怎么就不能时时说出温柔的话呢,非得连呼带骂的?
梁晟手脚利落地把东西一起搬上车,千帆没带走的就扔给余小鱼收拾了。房租交到月末,退房也等余小鱼来做,所以两个人能带的东西确实不多。
梁晟很有眼力,一看千帆出来就知道他跟自己老大是什么关系,于是点点头接过千帆手里的东西。
三个人坐上车,梁晟说:“老大,我昨天被人跟踪了。你们今天要小心。”
知道了千帆跟陆征帆的关系,所以梁晟不会刻意避开他说话了。
“对方是谁?信安处的还是那边的?”
梁晟:“不敢确定,怀疑是那边的。”
陆征帆:“有看见对方样貌吗?”
“不高,一米六多一些,很瘦,走路有点跛脚。”
“我知道了。”陆征帆捏了捏千帆的手指,“你回去要小心,也要注意我双胞胎侄子的安全。我一离开他们不会再找你了。你等着我联系,其间不用给我电话。”
梁晟应了声,不再说话。
千帆问是谁。
“跛脚六,叶老最小的,也是最后一个贴身棋子。因为心狠手辣所以被当作危险的双面刃,非到逼不得已不会派出他。”叶老也是急了,有些慌不择路。
千帆由着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他留恋这最后一点温度,触感,今天过后——
今天过后会怎样,谁知道。
梁晟把他们送到机场,就跟隐形人一样,消失在机场喧闹的人群中,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千帆发现,梁晟大概是反跟踪的能手。
陆征帆拿好了随身行李,其他的已经寄存好,就陪千帆坐在候机大厅。
千帆看眼前疾走晃动的双腿,行李箱轮子轱辘轱辘地滚过,地板反射头顶炫目的灯光,他一时有些晃神,牵了牵陆征帆的手,像在确认什么。握住了又松开,低低说了一声:“哥,我没法跟你走了。”
陆征帆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耳边声音嘈杂,像误入苍蝇王国,时不时还播报着航班信息,他凑近了问:“什么?”
“没什么,反正时间还没到,你跟我说说你……爸妈?”
陆征帆抱着胸看他,下巴藏在竖起的衣领里。陆征帆朝他扬扬手指,意思是靠近些,千帆又凑近一点,只听陆大灰狼龇牙问:“这是迫不及待要入我家门探听情况呢!”
就知道他不会正经!千帆拿拳头把他推开了点,专心看鞋带。
“没什么好说的。”陆征帆双手垫着后脑勺,他声音不高,很奇怪,千帆却能屏蔽其他杂音,只听到他的声音。陆征帆说:“我爸是个烂酒鬼,我妈在生了我弟不久就把他一脚踹了。后来我那酒鬼老爸外面借了钱没钱还,就把我弟卖了。从此我开始了苦逼的寻弟之旅。”说完还轻声嗤笑,好像这是别人好笑的经历。
没跑了,是我哥。千帆之前还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想万一有个遭遇跟他差不多的人呢。他的心早就被血淋淋的真相糊得面目全非了,此时也不知道到底是心在疼还是浑身都在疼,反正他没有强烈的痛感,因为疼得均匀。
绝望与心死势均力敌。
“哥,我去那边买杯喝的,我很快回来。”他指了指二十米远的一间热饮店。
“去吧,时间也快到了。”陆征帆抬手看看表。
千帆站起来,低头看着陆征帆,他一肚子的委屈和难过无处宣泄。在他再次确认真相的那一刻,对他而言,刻骨铭心的感情好像变得不那么真实了。那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曾经他的流浪与逃亡只为了找到那份归宿。他笔直立在陆征帆面前,而那个人是坐着,抬头看着他。他觉得陆征帆的目光几乎要刺疼他的眼睛里,要不然眼睛为什么忽然酸了一下?
“哥,我走了。”
“嗯,快点回来。”陆征帆拍拍他大腿。
千帆很快抬步走了。他边走边说,我要把这个人刻在脑子里。
他想不出该怎么办,他又没法坦然接受血缘关系,他决定当一回懦夫,负一次心。
千帆独自往那个店走去,他似乎听到一扇门在自己背后关上了,巨大的孤独包围了他,他呆呆地走着,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了,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人影憧憧五官模糊,刺目的灯光让他的孤独无处遁形。心底所剩无几的幸福还在一点一点地漏走,最后那一点就像马踏飞燕,迅速地从他眼前掠过,他堪堪只看见马尾巴扬起的影。
血缘关系就像一辆大推土机气势汹汹而来,顷刻之间推翻了所有的一切。
没了,都没了。
卷一 过尽千帆皆不是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太难打开了,果然是我wifi不给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