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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定是月光唤醒贝嘉的。当她睁开眼,只见窗外高悬一轮明月,月光穿窗而入,银灿灿照亮了康家客房的床铺,以及仰睡在床铺的她。
明月之中,恍惚映现外婆慈祥但目露担忧的脸。
外婆果然有先见之明。外婆曾提醒她不要太乐观,她却不以为意,满怀希望前来,满心以为父亲会展臂拥她入怀,喜孜孜与她共叙天伦之情;结果,她非但未见到父亲,心中反而萌生许多纠缠不清的困惑。
表面上,她个性乐观,而且是无可救药的乐观;其实,保持乐观乃是她鼓励自口己,同时不让外婆为她操心的方法。
她做得还算成功,负面的情绪总被紧紧绑住,鲜少干扰她;但是,今天,她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脆弱,康理哲的态度轻易粉碎了她的乐观。失望、怀疑、沮丧簇拥着忧虑脱缰而出,像可怕的怪兽,张牙舞爪弄糟了她的心情。
她不愿意往坏处想,却不由自主涌现这样的念头;陈天才已是虚构,若康启勋也不是她的父亲,该怎么办?
虽然外婆疼她如命,没有父母的呵护到底是遗憾,母爱已不可得,唯一可能的父爱就变成她朝思暮想的渴望。
可是,康理哲——她的哥哥竟然完全否定了她的渴望。
脑中浮现康理哲带她来客房时,那副脚步沉重、眉头深锁的模样,她不禁叹口气。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忧郁而死,而且是睁着眼死在床上。
那可不行、她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起码也要撑到康启勋出现。康启勋百分之……呃……九十九点九一定是她的父亲,她不能被康理哲动摇信心。
对,就是这样。「只要相信!就会实现」,她记起在某处看过的一句话,不断不断鼓励自己。
可是,阴霾仍若隐若现。
啊!翻筋斗吧。每当她感觉不快乐就会冲到草地翻几个筋斗,就会没事了。
她立刻下床俯视窗外,草地就在窗下,在月光和庭园灯光的辉映下闪烁着绿意。她的房间在二楼,必须踏出房门、绕过走廊、走下楼梯、穿过客厅、经过玄关再出屋门才能到达草地。
不过,她有个省时省力的方法。窗外长着一棵高高的椰子树,笔直的树身宛如长杆,爬杆滑杆是她十分擅长的运动项目,她决定利用树身下到草地。
她扭开玻璃窗的锁扣,伸手拉开窗户——「碰!」窗户开了,却因她用力过猛而撞出巨响,撼动了寂静的黑夜。
理哲就是被那声巨响惊醒的。当他以为小偷闯入急忙跑向窗边察看时,心脏差点跳出胸口。
他的房间在三楼,窗户正好斜对着贝嘉的窗户,他清楚看见贝嘉爬出窗外站上窄不隆咚的窗台,然后伸长手想去碰椰子树。
天啊!她会摔死!
「喂!快进去——」理哲紧张大喊,紧闭的玻璃窗隔音太好,贝嘉根本没听见。
理哲正想开窗,贝嘉已测好自己跟椰子树的距离,忽然纵身向前跳去,双手双脚跟着扣住树身,如同一只无尾熊。
理哲脑中一片空白,两只脚反射性地冲向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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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理哲狂奔到椰子树下,贝嘉却悠哉地仰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双脚闲闲打个交叉。
理哲不知道贝嘉是如何爬下椰子树的,更不知道她已经翻完筋斗。见她平安无事,他心口一松、双腿一软便瘫坐在地上。
「你怎么在这里?」理哲的出现和那副惊魂甫定的样子让贝嘉很诧异。
「还说呢!差点给你吓死。你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却爬出窗外表演特技?」理哲余悸犹存地抱怨。
以为自己的举动全被理哲瞧见,贝嘉瘪一下嘴,不再隐瞒。
「我想念外婆。而且——你一点也不欢迎我,我好伤心。」贝嘉的声音好委屈,宛若控诉。
「我哪有?」理哲意外得差点咬到舌头。
「你有。你垮着脸、皱着居,一副很不欢迎我的表情。」
垮着脸?皱着眉?理哲恍然大悟。
「你弄错了,我只是、只是——」理哲结结巴巴,不敢言明他是怕父母失和才垮脸皱眉,那样说等于直指贝嘉是惹事生非的祸源,可能更加刺激她。
「不用骗我了,我明天就走。」贝嘉侧过身去,背对着理哲。
「走?你要去哪里?」
「去住饭店或者去租房子,总之,我不会再麻烦你。」
「不准。你人生地不熟,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理哲断然说,又安抚着:「呃……我只是对你说的一切太吃惊,并没有不欢迎你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理哲的诚意溢于言表,似乎打动了贝嘉。
「你真的——没有不欢迎我?」贝嘉再确认地问。
「真的没有。」理哲答得直截有力。
「那我不必走了?」
「不必。你喜欢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此的热诚铁能说服贝嘉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谁知贝嘉竟转向地面,整张脸埋在手臂间,双肩还微微颤动。
不会吧?理哲错愕地瞠视贝嘉,不敢相信自己好话说尽的结果竟是惹哭了她:但只稍作反省,就明白贝嘉为何不相信他。
因为,从贝嘉出现至今,他一直用力打击她的希望,拼命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