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上山去了?”大夫以生硬的汉话说,在金池这座边城,要开门做生意,必然每个地方的话都要能听一点,能说最好。
“是。”韩衡看了徐尧一眼,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在个山洞里,地下水积成的一个寒潭,下去洗个澡。”
大夫摇头晃脑,点点头,“外乡人常碰到银虫,这种小鱼成群结队出现,瞬间可以把一头耕牛啃成一架白骨。”
“能救吗?”
“可以,”大夫心不在焉,仿佛这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对着他的小童叽里咕噜一顿,小童就下楼去了,大夫接着说:“我有祖传的秘方,专治这种,钱?”他打了个手势。
“要多少?能治好我朋友,钱的事好说。”
大夫嗯了声,起身下楼去备药。
韩衡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跟徐尧对着看了一会,徐尧脸色也缓和下来,长吁出一口气,不无内疚地扶额道:“是我的疏忽。”顿了顿,又说:“我是随便选的一个人下去,净云兄会水,但若是你们两当中有人下去,我会让他在岸上盯着,随时准备把水里的人弄上岸。”
韩衡摆了摆手,让他不用说下去。
“我相信你。”韩衡目光走了片刻神,突然说,“不过我们还有时间。”
徐尧认真看了一眼韩衡,一手指指西面,韩衡的房间在那边。
两人都起身,来到韩衡住的那间屋,君晔灏在榻上睡着,韩衡走去将里屋竹帘放下,跟徐尧在外面坐下。
韩衡手背试了一下茶壶,水是凉的,也凑合,两人都喝了点水,从带赵净云上路回来,一路都没喝水,也顾不上说话,只密切注意着赵净云,怕他要挂。
现在韩衡一颗心稍微稳当了点,斟酌着怎么说。
徐尧先开了口:“明日我带青娉上路,雇上一辆马车,接下来我要去一趟北朔。”
“北朔?”
“嗯,要回总部处理事情。”徐尧嘴唇嗫嚅,现出为难。
“有事就说吧,通信很麻烦,也不能及时到位。”这么一来,韩衡就知道藏宝阁的大本营在北朔,也是徐尧表示诚意的方式。
“大概在什么时候?这个世界会出状况?”
韩衡一惊,徐尧怎么会知道?韩衡眼神游移不定,还在想时,又听见徐尧说:“先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将来我会告诉你。”
“具体时间不知道,原本应该在六国一统之后。”
“原本?”徐尧拇指与食指互搓,沉吟道。
“有很多事情已经发生变化,应该说,一切事物都在变化与运动之中。”
这句话耳熟得让徐尧也笑了笑。
“确实是。你听过祝风觉(jue)吗?”
韩衡刚要说不知道,突然目瞪口呆起来,咽了咽口水,皱眉道:“祝总?”
“就是他,不过他不是个商人,是从一个研究所出来,一夜暴富,身家已逾万亿。”
徐尧的话让韩衡越听越奇怪,他当然记得被沉湖以前发生的事,那天晚上他是去谈一个卫视剧的男二角色,陪祝总吃了顿饭,全程都在被揩油。
“他不是个商人?”韩衡有点晕头了,“什么研究所?”
徐尧有些犹豫,刚想说点什么,隔壁“砰”的一声闷响,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朝赵净云那个房间跑去。
血迹从房门拖到座椅上,韩衡视线与瘫在椅子上的女人浑身是血的身体一触,呼吸顿时加快,瞳孔紧缩地转过脸去看一旁的柳七,柳七的衣服上全是血,手上也是一片血红。
“怎么回事?”徐尧一声怒喝,扑过去抖着手碰了碰青娉的脸,那张脸血肉模糊,身上俱是刀剑伤口,他袍袖被扯了一下,这才发现青娉还活着。
整间屋子充斥着血腥味。
柳七的声音说:“我在客栈附近一条死胡同里找到的她,当时只有她一个人。”
遍布青娉身上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伤口仿佛一块大石挤压着胸膛,韩衡跑出门外,满脸苍白地干呕数次,扶着栏杆跑下楼去,把在院子角落里煎药的大夫拽起,拖着他跑上楼。
青娉带血的手被徐尧握着按在侧脸上,徐尧目中全是泪,哆嗦着嘴唇根本说不出话来。
本是雪光脂腻的一个美人,此刻浑身满脸全是毫不留情的伤口,足见凶手狠毒,凶手不仅是要杀她,更在下手时充满猫捉老鼠的戏谑。青娉以柔弱女儿身,与那人周旋不知多久,方得解脱,对方还不肯给她一死。
韩衡眼皮直跳,难以呼吸的窒息感扼着他的咽喉。
“是谁?是谁!”韩衡以为是他在问,冷静下来才发现是徐尧发出的怒吼。
滚烫热泪落打在青娉脸上,她张着涣散的双眼,眸中秋水婉转,只一眼,徐尧面上表情几近崩溃。
“阁……阁主……”青娉说话十分吃力。
“你说,你还有什么心愿,我一定为你完成。”徐尧嗓音嘶哑。
其他众人只能看着,韩衡把大夫抓过去。
青娉虚弱地看了一眼,凝神看回徐尧,牵了牵嘴角,柔柔一笑,“我,我怀中有一样东西,是,是给你,你的……”
徐尧紧咬着唇,悲痛得难以自持,眼看青娉没救了,顾不上男女大防,只想全了她这一个心愿,话声已带上了哭腔,“得罪了。”
青娉抿唇一笑,沾血的耳根笼着一层绯红,“无妨,我心中早已将阁主当做我的……”她视线又开始涣散,口鼻接连不断渗出的血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