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种种一股脑的在李泌脑中涌了出来,这一刻他甚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有脸面对自己一直鄙薄的秦晋呢?
他只觉得那个军卒说的也不错,秦晋的确为了朝廷而不计个人安危在河东与叛军周旋力战,而自己则只做了阴谋暗算与人的勾当,还失败了。
悔恨与无地自容使得李泌万念俱灰,也许自己真是志大才疏之辈,与其留在这里连累于人,不如从此销声匿迹……
忽然间,李泌只觉得一双温热而有力的大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紧接着一个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唐朝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天下人需要一位领袖,找到太子……”
说话的当然是秦晋,只是秦晋再往后说了些什么,李泌竟有些听不真切了。但不论如何,他从秦晋的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使君之意?”
不觉间,李泌竟不再称秦晋为贼,而是下意识的称呼其为使君。秦晋迎上了李泌散乱迷茫的目光,正中点头。
“不必怀疑,你现在所想,正是我所想的。”
好半晌李泌才反应过来,只觉得喉头发紧,又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使君,使君不后悔?”
秦晋哈哈大笑。
“能重振大唐盛世,因何要后悔呢?”
见秦晋笑的如此坦荡,李泌顿觉自惭形愧,也许他是真的错了,秦晋能不计个人恩怨,而已大义为先,这是极为难得的,反观自己口口声声将大义挂在嘴边,却一直纠结于个人恩怨,长久不能释怀,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高下立见了。
李泌忽而拖着伤腿正跪于秦晋面前,双手相握高举头上,又随着身子沉沉下拜。
“秦使君高义,李泌自愧弗如!但有利国利民之计,李泌从此愿任凭驱策!”
一开始秦晋只想与这一根筋做个交易,可又哪里想得到,自己和亲随三言两语的功夫竟使他就此心折成服。当然,秦晋所想不到的是,在他看来仅仅三言两语几句话而已,但对李泌却是就此将其一直积郁在心的心结彻底解开了。因而,李泌有这种出人意料就绝算不得奇怪了。
不管结果是否出乎意料,这都是秦晋想要的结果,只要李泌肯答应下来合作,大事就先成了一半。
不过接下来还有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必须找到乱军中失散的太子,否则一切都将是空谈,而无从说起。
最初离开长安城时,秦晋只单纯的觉得,不能让李隆基带着太子逃离关中,失去了天子,还有谁肯为唐朝卖命呢,天下各地坚守的唐.军恐怕顷刻间就会投降一大片。
鉴于太子目前的处境,以及陈玄礼的被贬逐出京,历史早就面目全非,也许他们父子这一去真就窝在了蜀中,而安禄山则趁势往两淮推进,倘若真的被其拿下了两淮,那么唐朝的复起之日恐怕就只能成为痴人说梦了。
因此,不论如何,就算形势再艰难,关中也绝不能放弃,就算长安守不住,神武军带着天子到朔方去,到河东也好,总要坚持在世人能看到的地方,给天下人以希望,如此才有可能重新恢复局面。
然则在见到李泌之后,秦晋心中的计划忽而清晰了起来,李隆基早就老迈昏聩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自己又何必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此人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