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冷笑完又立马转了面孔,不正经的搂住邹仪的肩膀,黏黏糊糊的凑过来道:“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去客房,我要同你……抵足而眠呢。”
邹仪顿足,用手肘毫不客气的捅了下他毫无防备的肋间。
“滚。”
林府。
林商可谓是彻夜未眠,直至凌晨才小憩一会儿。他这封信一拿到,他先是一惊,随即便觉出是假的,因城主实在是无甚么理由而信上的证据也算是模棱两可,并不如何确凿。
可他也明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兵部同户部闹得这样你死我活,这些模棱两可的证据足够兵部围剿城主府,到时候木已成舟,报纸上天花乱坠的一修改,真实原因也就不重要了。
可他虽然心向兵部,却还是有所顾虑。
这非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一种直觉,在商场厮杀过来的直觉,亦或许是他年岁大了禁不住吓了,他想看到的温吞的改朝换代,温水煮青蛙,而不是这样要狂风骤雨般的大罪。
林商再三权衡,还是自己亲笔写了封信,将王家派人送信救急的事写了,命人送到严府,那封通敌信却是被他藏了起来。
可惜他虽万事小心,却忘了小心眼前人。
林商只觉自己才刚睡下不久,管家急急忙忙来报,道是:“老爷,大事不好了,城主大人来了!”
林商揉着自己钝痛的太阳穴,低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去招待他,务必周全,不得怠慢,我马上就来。”
他倒是不意外城主过来,昨日一事他已经明确的摇了旗杆,倒向兵部一边,户部来咬牙切齿地问罪是早晚的事,不过,也太早了些……
林商掐了掐眉心,把眉间的褶皱给抚平了,小心翼翼的解开束缚着胡髯的绸袋,洋洋得意的沾了点唾沫给自己的胡子顺了顺,确定每根都完好无损,自己还是个美髯公,这才爬起来洗漱。
待他到正厅,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他虽同城主撕破脸皮,礼数却还是极为周全的,行了个毕恭毕敬的礼:“城主大人莅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不甚惶恐,望大人海量。”
城主急忙去拖住他下跪的身子:“林伯这是要做甚么,莫要行如此大礼,您这样真是折煞小侄!”
虽无亲戚关系,但按照辈分,喊那老贼一声伯伯也无不妥。
林商就着城主的胳臂而起,忙喊城主落座,城主坐下方道:“林伯对侄儿至多关怀侄儿都记在心里,只是自上任以来案图之劳琐事缠身,现今好不容易才得了空来看林伯,林伯不会介意吧?”
林商忙笑道:“怎会,城主胸中怀的是天下大事,老朽这样的老匹夫,能得城主挂念便是极高兴了。”
又聊了几句,林商不曾用饭,于是请城主转到花厅去用早膳,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虽然本身一丝温情也无,甚至当初林商和城主老父亲撕破脸闹得沸沸扬扬,可谓是老死不相往来,但那条隔阂十数年的鸿沟现下却被姹紫嫣红的鲜花填满了。
城主坐在林宅享用早膳,笑着夸林家的厨子好,说要将自家厨子带来学学师,林商脸上应承着,心里却不住打鼓。只因他这贤侄自来了就扯闲话,半句朝廷官场上的都无,之前他半遮半掩的询问,都被城主笑着挡了回去。
他这么一面想着,一面提起小勺,喝一口热腾腾的海参汤,他一手压着自己的胡须,一手小心翼翼的将勺子送到唇边,正准备咽下去,却见一仆人嚎着跑进来:“老爷!”
吓得他一哆嗦将汤撒在他的宝贝胡须上,林商低叫了一声,周围的人忙替他清理胡须,有的拿水有的拿布,他心疼地看了眼自己的胡须,又恶狠狠抬起头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下人哆哆嗦嗦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前院着火了!”
林商一愣,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城主,却见城主十分关切的对他说:“林伯可千万小心,为防火势蔓延,咱们还是从这儿先撤吧。”
他看他一眼,一边命人带城主避开火势,一面就要往外走,却被城主一把扯住了胳臂,他听见城主语调平常:“林伯您赶过去也无用,况且您年事已高,得小心些身子。”说完城主朝仆人们滑了一眼,“带我和你们老爷走。”
仆人不明所以,城主虽是和蔼但上位者当久了眼里必有肃杀之气,因着威慑,仆人便老老实实领了他们去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