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韦滨往虽然盘算得精明,却因贵妃突亡一事悲愤难捺,居然怨责十一娘“周护”不利,多少年来的苦心,到底还是一手搞砸,如今虽然依然能够利用十一娘为她一房争取利益,却不得不用上软硬兼施的手段,已经是落了下乘。
恩义若非渐积越多,必然便是渐耗越寡,终有一日不复存在。
韩东不过就是一介世族子弟,就算进士及第释褐授职,从县尉起步兢兢业业,如他一般的士人不知几多,并不值得太后废心打压,完全不在意在此事件上恩络十一娘,让她好作交待,“偿还”太夫人与萧氏的养育之恩。
可十一娘没想到的是,她这回有意应付七娘请托,恰巧让太后在今日这件人事任命上拿定主意。
原来太后是得了新厥使臣上书——北境战事正是关要时刻,两国联军眼看节节取胜,彻底征服诸蛮指日可待,不过军需耗废巨大,一句话总结,便是向大周伸手要钱。
江南诸道为一国赋税之重,故一直便设置有转运三司,如此要紧的职位当然被太后党早早占据,可眼下以户部侍郎判度支兼任诸道转运使的长官刘宽,这个韦元平大力荐举的财政使臣却被谢饶平属下的一员御史告了黑状,弹劾其贪墨!
这密折虽然是被警慎的谢饶平暗中呈上,并没有引起朝会众议,可证据确凿,韦太后已经相信刘宽确有贪墨利己这个不能饶恕的行为——君国之财,怎能肥刘宽私人腰包?更何况这时还遇前线吃紧国库告缺?固然此时情形不宜将刘宽明正典刑,但却万万不能听之任之!
于是韦元平在此一事上吃了太后好一番斥责,在这当头,他也再也不能举荐新任接替刘宽。
可是毛维与元得志大力举荐之人太后实在不能放心,毛维与元得志之贪婪,相比韦元平是过无不及,如此要紧的财政要职,太后哪里还能轻信二人举荐?偏偏谢饶平手下除了柳均宜,还真没有能够担任财政要职的人才,谢饶平也自知太后决不可能信任柳均宜,干脆连举荐都省却。
太后党羽虽多,治世之才却不多见,尤其不能放心将那些利欲熏心的党徒放在地方财政的咽喉位置,她斟酌评定许久,不无遗憾地发现既具能力又具忠耿的使臣人选,莫非王、柳、李、薛等显望之族人。
除韦、谢二族,更不提卢、崔二姓,剩余京兆六望中,太后相对更加倾向王、柳。
毕竟京兆柳是她一直不忘“恩携”,而王淮准虽然被逼致仕辞相,可太后并没有特意打压京兆王一族,甚至在王公致仕后,其已经入仕的子侄均享不同程度的升迁,太后相信京兆王氏还不至于对她心怀不满。
七郎之父王绩曾外放江淮任职,对诸道财政事务颇多了解,原为最佳人选,偏偏在不久前另一件人事任命展开殿议时,以贺淇为首的宗政堂却力荐王氏族人……虽贺淇所荐并非京兆王嫡宗,太后也不可能仅凭此事就轻信京兆王已与贺淇暗通款曲,然而她心头多疑的神经却被撩拨起来,难免有些瞻前顾后。
而之于京兆柳,十一娘父亲柳均宜自然不被太后考虑,那么就只余誉宜与信宜。
柳信宜曾经在户部任职,又外放过一任,时常听他谏议政务,似乎对江南诸道颇多了解,太后倒还相信他能够胜任使臣之职,然而信宜之子却已经与兄长孙女韦缥成婚,与韦元平一系属姻亲关系,太后担心若在刘宽之后再用信宜继任,对兄长过于“偏向”,会引毛、元二人不满,影响内部团结。
相比之下,柳誉宜便更显“中立”,他可是太后“亲信”,无论与韦元平,抑或谢饶平等都没有过从甚密,可偏偏誉宜因为柳正嫡子,自打入仕便受德宗器重,并没有外放为官,太后担心他虽然熟知吏部事务,之于财政一门却并不精通。
着实有些举棋不定。
可眼下被十一娘这么一番“不情之请”,倒让太后想到一着“顺水推舟”。
这当然不是完全为了恩络十一娘,实在是有限的人选中,柳誉宜无疑让太后相对信任。
即便誉宜或许不熟财政事务,大可选任几个具备经验的佐官,只要誉宜可信,佐官自有他去节制,太后倒不需过于废心,再者誉宜与王绩是子女亲家,倘若他有疑难之处,王绩也必然会从旁提点,总不至于完全束手无策。
是以太后这时笑道:“我若冷不丁提警源平郡公,岂不让他多心?这要是被有心之人挑唆,察觉是伊伊为七娘求告,倒怀疑起他这世父利用公权以泄私愤……”
十一娘汗颜:“是儿冒昧了。”
她原本并没打算让太后一口答应,无非是要打消太后疑心而已,哪知却听太后口风一转:“伊伊有为难之处,我也明白……这事倒也不难,正好我也打算让你世父外放历练,他若不在吏部,七娘总该安心了罢。”
虽然嘴上说的是七娘,但十一娘倒也明白太后实指的是谁。
却是面红耳赤,着急得连连摆手:“太后万万不可……若因儿冒昧之言,却至世父外放,岂非儿之罪过……”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