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浅笑了笑:“刘大爷,现在不叫北平了,那叫北京。”
“啊...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什么都记不住了。”
方浅不语,礼貌地报以微笑,想着开始另一个话题:“那刘大爷您只有干儿子,没有孩子?没有结婚吗?”
刘末年本来还逗趣的语气一瞬间认真起来:“我有结婚,只是没有孩子。”
“那您的爱人呢?”
刘末年别了视线:“我的爱人不知所终。我找他三十多年了。”
方浅想起了什么:“林挚是您的爱人?”
“没错。”
“林挚不是男的吗?”
“是男的,又如何。”
方浅愕然,又在转瞬之中回复了平静。
“这三十多年来,你一直在登报找他,但一点消息也没有?”
“消息有过,但都是假的,是别人的恶作剧。”
方浅一顿,酸楚的感觉涌上心头:“为什么可以一直不放弃地寻找一个生死未卜的人?”
刘末年溼润的眼眶里涌现了笑意,仿佛在那一刹那,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可能画面很模糊,可感觉是永远也不会消逝的。就这样,他理所当然地回道:“他值得。”
方浅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已经作出了决定,定出了人物专题的题材。
“刘大爷,请准许我跟你进行访谈。”
刘末年露出慈祥的笑容,道:“故事很长的,你可别嫌我烦哦。”
“不会,”说著,方浅掏出了笔记本和钢笔,准备开始聆听一个漫长的故事、一段辗转曲折的人生。
“请您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篇在晋江更新的,希望你能喜欢。(紧张~)
第2章 第一章
1928年冬———
那天是我人生最大的转折点。
十月的初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在北平降下,白雪纷飞并非什么稀奇之事,只是那一年的初雪来得有点儿早,我披上厚重的棉衣,嘴巴不自觉埋进了围巾里,寒意便渐渐随之褪去,踏在软绵绵的雪地上,我蹒跚地往家走着。
从学塾到我所租住的老胡同,那段路虽算不上长,但每次走着,都是人烟稀少,形单影只的,只是偶尔经过一些摆放小摊档的街道才热闹些许,这也难怪,我那时候每天都早出晚归,才会不断地错过北平的热闹。
那一晚,跟往常的每一个晚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经历著平常的气候转变而已。
我如常拐进胡同口的巷子里,视线自然的被胡同口边上的土地庙所吸引,那座只到膝盖位置的土地庙跟往常一样伫立在那儿,但吸引我的却是别的东西。
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有一双脏兮兮的小脚从土地庙里伸了出来,那双带点灰濛濛的脚丫子与四周白皙的景物形成鲜明对比,甚至可说非常突兀。老实说,根本很难注意不到。
我二话不说飞奔过去跪倒在地,低头一看,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男孩儿紧闭双眼,卷缩在里边。不过,我并没有马上得出这是个男孩儿的结论,因为他说不定已经不能用男孩儿这个称呼,而是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孩子,孩子,能听见我说话吗?”我紧张地叫唤着他,所幸的是,在我轻声呼唤后,对方似乎听到我的声音,眼睛瞇著瞥了我一眼,马上又一动不动了。
“你的家人呢?”他始终没有反应。
我拍了拍男孩,指尖马上感觉到从他身体散发而出的冰冷,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个男孩儿性命垂危。
我弯腰把他抱了出来,方才注意到他那虚弱的脸上几无血色,眉头紧锁著看似非常痛苦,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我连爬带滚的把他抱回老胡同的小家里,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用棉被包裹着他。我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确实是比较冰冷,但庆幸没有发烧的迹象,这时我才松一口气的瘫坐在椅子上,思考着这一切。
这个男孩儿究竟为何倒卧在土地庙中?看他此般瘦弱,是乞丐吗?还是孤儿?
我又顿了顿,心想,不管是哪一种,他被父母抛弃这点是没跑了,因为家中贫困而抛弃儿女可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何况看他那单薄的衣物,脏污的身躯,应该流浪了不止一天半天。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感到难受。
不过,既然把他带回来了,总有能为他做的事吧。
我用热水泡了毛巾,往男孩儿身上轻轻拭擦,把他手脚的污垢通通拭去,而男孩始终稳稳当当的熟睡着,我注视他那平静的睡相,嫩白的肌肤、清秀的面容在我的擦拭之下逐渐乍现。
“真好看。”我不禁嘀咕著。
我又泡了泡毛巾,想着为他抹抹胸口位置,正当我把手伸入他的衣服时,男孩儿突然猛地坐起身来,抓起棉被护着自己便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你醒了。”我无视了他畏惧的反应,又道:“我不是坏人,我在帮你擦身体。”
男孩儿依然不吭一声,卷缩在我的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