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便微微笑起:“那拟个什么名目呢?”
萧景琰轻声道:“越氏的疯病越来越重了,前日连献王递的请安折子都撕了......太医说,她大概活不过年去。”
梅长苏心下隐隐一动,只觉有一股不知名的失落,遂轻声问道:“倘若能活过年去呢”
萧景琰的眉眼安静,语调亦是平缓:“虽说事无必然,但想来太医说的话,那便大抵是不会错的。”
沉默片刻,梅长苏也低声附和道:“也是。那这次加封便算是抚恤了,等过年献王进京时,你打算怎么加?”
“封号为‘襄’,便赐九珠冠。”萧景琰想了想,又轻声笑道,“献王爱醇酒美人,再赐他些美人罢。”
“说起美人,从前献州传来的消息说,献王似乎很是宠爱一个叫夜来的舞姬。传闻中那舞姬很是善妒,你可别把好好的姑娘往火坑里推。”梅长苏含笑道,“初次听闻那夜来的名字,我还道那是个善女红的姑娘呢。”
萧景琰不由亦笑:“姓薛的姑娘么”
梅长苏笑叹道:“我如何知道。”
然后萧景琰渐渐收了笑意。寂了半晌,等到梅长苏以为他要睡过去时他才轻轻开口:“长苏。”
却是在唤梅长苏的名字。
梅长苏低低应了一声,尔后便听得萧景琰语气郑重的问道:“你想过娶妻么?”
话音方落,梅长苏便觉得萧景琰方才已然松开的揽在腰间的手臂再加几分力道,竟是要将自己紧紧箍入他的骨血中的意思。不免心下也微微好笑起来,却不肯轻易回答,只缓了口气向他:“你说呢?”
萧景琰闭了闭眼睛,等到再睁开的时候已是含着浅笑:“便是真的要娶妻,也得问了我的意思。”
梅长苏忍着笑问道:“倘若我不问呢”
萧景琰沉吟片刻,轻声笑道:“那便送我一张喜帖罢,也让我瞧瞧你的夫人生的是何等人间殊色。”
梅长苏翻过身去,口中犹道:“这可越发不像话了。且趁早睡罢,明日你我还要上朝呢。”
一夜将罢,待得翌日夤夜时分萧景琰果真悄悄起身,也不曾惊动梅长苏便离去了。此后数月朝局渐渐平顺,虽偶有波折,倒也无甚大事。献州又先后往金陵递了十三道请安折子,先是寥寥几句明显的塞责之语,尔后便尽是询问越氏近况。
萧景琰早在即位之初裁撤官员之时便将左右中丞尽数撤去,将权责收归复又重新划分。那原左中丞东方峙在他如日中天之时尚敢冒险往内宫传递消息,如今朝局繁复萧景琰自更是不肯轻放了他去。反复思之,又问了柳澄史元清等几位重臣,权衡之下便将他调至中书门下。
皇后有孕转眼已有九个月的日子,阖宫都在看着这个注定身份最尊贵的生命降生。皇后很是喜欢萧典伉,闲下来时还会考教他的学问。萧典伉虽是开蒙晚,但因着勤奋,对皇后的问题竟是答上来的时候多,偶有几次答不上来,皇后也是含笑耐心着解答。
如此,秋去冬来,金陵风起,年关将近。
献王入京。
第25章 二十五
【二十五】
元佑七年冬月二十七日,献王入京。萧景宣甫一入京便递了奏折,里面的内容尽数是思母情切,欲将母亲接至献州,即便不可却也望陛下怜臣孤苦,赐母相见。似这样的言辞往日里也曾数次出现在他从献州递到金陵来的请安折子中,萧景琰自是不允。
然则此番献王入京不过欲见母面,要再如往常一样拒绝却也着实不能。更何况萧景宣这份奏章的姿态放的如此低,萧景琰不由恻隐之心微露。
其时他正在正阳宫内同皇后说话,正殿内的地龙烧的极旺,且皇后怀中还抱着一个手炉,如此便更觉暖和。她于半月前诞下一子,如今正是养身子的时候。萧景琰因着对皇后心存怜惜,又深觉她于史书国策的见识竟不亚于那些当廷之臣。故而在闲谈时便询问道:“近来越氏疯魇之症愈甚,献王又再三恳请,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盛极的眉眼不由微挑,旋即无奈摇头笑叹道:“陛下也太老实了。那献王不过是要求看望母亲,至于怎么看,看了说什么,难不成便也由着他么?”
萧景琰亦是叹息道:“你说的我如何不知。只是越氏的病症发作起来连她身边的宫人都止不住,我又如何敢叫她在众人面前出现呢”
闻言,皇后便又是嗤的一声笑,低声道:“当日越氏是怎么疯的,又是怎么治不好的,臣妾虽不敢妄自揣测,却也听了个十之八九。陛下可知这口舌之乱,往往生于毫末却又能溃千里之堤的。”
萧景琰不由变了脸色道:“皇后的意思是......”
皇后安然望着萧景琰,然后徐徐向他道:“臣妾不过是点微末见识,也未必做的了数。况且就算臣妾料对了,那也未必是件坏事,陛下早先来跟臣妾说起献王的事,难不成只是闲谈么?”
她的语调平静,面上还带着如往常一般清冷的笑意,恍然不觉自己已经逾越了本分。可萧景琰却亦是罔顾她的僭越,继而问道:“所以皇后以为,献王此举为何?”
皇后双眉微蹙,缓声道:“臣妾不知。但无论他此举为何,终归他身在金陵而非献州,在咱们的地界上,便是他再有不臣之心,难不成还能学季君么?”
萧景琰闻言不由笑起,轻声道:“皇后的比方甚好。”
皇后的脸微微一红,别开眼去道:“陛下还肯打趣臣妾,想是心中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