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平九站在门口,正向仆从交代着药方和分量,门派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人还未到,声先至了。
“陆大侠,陆大侠,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江易阳持了一把带鞘的剑跑来,一进门便拍在桌子上,喜气洋洋的向平九一挑眉,“这剑,你瞧瞧,如何?”
平九理好手中的药材条例,又慢条斯理的搁下纸张,这才将桌上的剑抽出剑鞘,手指沿着刀刃顺下去,丈量一番道,“是把好剑。”
江易阳十分欢喜,神色里忍不住的跃跃欲试,“这剑虽比不得九霜剑,却也是江湖兵甲榜排的上名的剑了。若非我今年行冠礼,父亲绝无可能将这剑给我,这下好了,我以后再出入江湖,再遇见那些魔教贼子,就更有一博之力了!”
平九不置可否,执剑反手轻轻一挑,剑锋直指门外,门外一片落叶顿时停滞般凝在空气中,又转瞬间,无声的分裂为均匀的两半,缓缓飘落。
平九收剑一抛,不偏不倚落入江易阳手中的剑鞘中,继续道,“只是锋芒太露,你用还需小心了。”
江易阳望着门外切口极平整两半落叶,再回头看向平九时,双眼都沾了光,“我若像你这么厉害,哪还稀罕什么名剑啊,拿根树枝都够走江湖了……”
平九好笑的看着他,“清净山庄本就不是以剑术出众,你若随江庄主练好风露掌,初入江湖自然也是游刃有余的。”
江易阳撇嘴,“可是我喜欢练剑,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像、像……咳嗯,总之就是行侠仗义,仗剑天下!”
平九无奈摇摇头。
内屋“吱呀”一声,推开门。
辰昱大病未愈神色有些憔悴,略慵懒的倚着门栏,墨色长发简单一束,眼睛虽看不见,却精准的望着平九二人所站方向,唇角微挑,“可是江少主来了?”
江易阳见门口的辰昱略微一愣,方才爽朗道,“是我,王兄近来身体可觉得好些?”
辰昱真是身份不便透露,此次借住清净山庄化名王昼生,是临时起的名字。
清净山庄虽只以为辰昱是陆秋鸿的友人,江易阳却在这几日的短暂相处中,觉得这位王公子绝非寻常人物,不仅相貌出众,举止仪态极为讲究,气势更兼久居上位的从容迫人,久之相处竟然人生出一些威圧感,清净山庄百年传承,虽居于江湖,但也会与朝廷中人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这位王公子身上的贵胄之气十分浓厚,绝非江湖中人。
平九上前扶住辰昱,引着走到桌椅旁,“怎么,出来透透气?”
辰昱意有所指的轻笑,“你半天不回来,我倒想知道是什么好事绊住你。”然后气定神闲的在椅子上坐下,对着江易阳颔首,“近来好些了。”
自古江湖朝堂划分明确云泥之别,江易阳想不透陆秋鸿为何要与朝堂中人染上瓜葛,在江易阳眼里,陆秋鸿高高在上如同一只苍鹰,这么执着于自由的一个人,平生最厌恶权利纷争,又怎会被轻易束缚住呢?
只是看二人举止间十分亲近,大概也不是什么普通关系吧。
江易阳站在原地兀自揣摩事情,没听到周围讲什么,被平九叫了一声才回神,呆呆道,“啊?”
平九好笑,“我想借府上一匹马,进城采购些东西,可是方便?”
江易阳微窘,忙点头,“哦……哦!好的,我这就去准备,马上来!”一溜烟跑走了。
平九叹着气摇摇头,回头却对上辰昱似笑非笑的表情,走近问道,“怎么?”
“这江小公子对你倒似很不一般。”辰昱拿起桌上的茶杯,贴着鼻息嗅了嗅茶香,道,“如何,人漂亮吗?”
平九听着这话里有话,只摇头失笑道,“我可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辰昱不置可否,平九便顺势坐在辰昱身旁的椅子上,饮了一口茶,“江湖恩怨太多,我是不爱管闲事的,只是师傅不喜杀戮,当年会从仇家手里救下他们,也只是路过顺手,而他们如今还念着救命之恩,这般客气,倒叫我汗颜了。”
辰昱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眯起双眼,“这么说你当年救我,也是因为你师傅了?”
平九一愣,忙掩饰性咳嗽一声,伸手探了探冒着热气的茶壶,自言自语道,“这茶可是凉了?恩,我再去取些热水。”
出门时江易阳原本想跟着引路,被平九拒绝了。
平九进城,一来是为了采购些过几日赶路用的物资,二来主要也是为了探探城中这几日的风声。带着江易阳总有不便。
今年南方蝗灾泛滥,油米金贵,即使不在受灾区的芙蓉镇也受了影响,街道比往日总有些萧条,直到午时方才热闹一些。
眼看着到了饭点,平九进了一家十分热闹的茶楼,点了些小食点心,周围聒噪得很,等了好一阵,忽然听到不远处一桌,有个人嗑着瓜子叹气道,“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到处闹饥荒,皇帝还忽然生了重病,那位瑞王殿下也遇害下落不明,这般如此,岂不是要让别的皇子得了便宜去……”
同桌人连忙捂住这人的嘴,小声道,“这种事岂是咱们能议论的,被人听见了小心要了你的脑袋。”
那人竟十分心宽的挥挥手,“怕啥,官大老爷怎么会来这种店吃喝,再说了,这都昭告天下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
平九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桌上的长剑,结了账